123456网文网 > 大明江湖宅女记 / 沈沧眉 > |
九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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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起来,道:“我为什么要逃啊?只要控制了你,还怕他们不听话吗?再说这里吃香喝辣,又有人伺候,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他也笑了,“那你不如嫁给我,包管你天天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我道:“这话去跟楚天遥说吧。” 他又问:“你穴道早解,为何现在才动手。” 我道:“因为我也想知道,我和那东西,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他微笑道:“那你应该让我继续点住你的穴道……” 我点头道:“是该这样。” 我从他的手里拿过那枚闪着幽兰寒光的流星镖,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一刺,麦金色的手腕上立刻冒出一点猩红的血,转眼就变成了紫黑色。 他面色微微一变。 我微笑看着他,道:“你现在中毒了,要乖乖听话,我才会考虑将解药给你,听明白了吗?小侯爷!” 他黑曜石般的眼瞳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庞越发有股狂野惑人雌雄莫辨的美。 我摸了摸他的脸,学着他的语气,啧啧赞道:“你不说话的时候,实在是个俊美绝伦天下无双的美人。” 随即话锋一转,沉脸道:“现在,请带我去尚武堂。” “我不是来这里喝茶的,疏狂在哪里?” 人还没到尚武堂,就听到艳少略显沙哑的声音,像寒冬屋檐下的冰凌,有一股清冽深冷的意味。 “容疏狂在此,只要楚先生交出那个铁盒,沈某立刻放人。” 沈醉天带着我们适时步入大厅,出于对演员专业素养的要求,我的脸上仍然象征性地蒙着那块黑布,但因为天气晴朗屋内采光良好以及我们内功精湛目力过人等多方面的缘故,我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艳少的身形最熟悉也最易辨认,清瘦挺拔玉树临风,他只是静静站立亦有说不出的蕴藉风流。另有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男子坐在主人的位置,定然是那位曜灵城主了。 从我进入大厅的那一刹那,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躺在扫描仪里被从头到尾的扫描了一遍。会对我如此关注的,当然只能是艳少了,只听他冷冷道:“那个铁盒,我昨夜已经派人快马送递给汉王,此刻,应该已经到他手里了。” 一时,满堂寂静,如同山中坟茔。 沈醉天不语,他几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终于,他冷笑一声,道:“楚先生将铁盒交给汉王,是料定容姑娘一定会安然无恙吗?” “你不会,也不敢。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不敢想象,但我保证,那将是你这一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艳少的语速缓慢而沉静,不带一丝感情。 沈醉天尚不及说话,曜灵城主已经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如夜枭般刺耳。 忽然,他笑声一顿,冷肃道:“楚天遥,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艳少淡然道:“城主武功卓绝,楚某不敢轻视,不过,我这个人不习惯被人威胁,更加不喜欢有人随随便便就带走我的女人,所以,尽管对付城主没有绝对的胜算,此战亦不可避免。” 曜灵城主仰头爆发一阵大笑,连声称好,不知是惊还是怒。 沈醉天忽然道:“楚先生此举只怕不仅是为了容疏狂吧?” 艳少淡淡道,“你杀了云景,这笔账也要一起算。” 沈醉天讥笑一声,道:“楚先生难道不是为御驰山庄出头,区区一个云景也值得阁下如此兴师问罪?阁下既然已跟林晚词联手,又何必遮遮掩掩?” 艳少静默不语,我却不由得暗暗替他担心,谁知他的废话还没完。 “楚先生向来清标孤傲,想不到为了那东西,竟也会……”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即感到全身一寒,像被一束冷电扫过。 然后,艳少笑出声来,语气极其平静:“沈醉天,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未来的十年内,我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曜灵城主再次大笑出声,道:“哈哈……我昔年读过你们汉人的一首诗,有两句叫做‘纵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为谁雄’三个字我真想借来问问你,这天下可有你楚天遥看得上眼的人吗?” 艳少冷冷道:“城主认识我也不是一两天了,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随心所欲惯了,不喜羁绊约束,只专注于我感兴趣的事。” 曜灵城主语气一变,冷冷道:“楚天遥,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我相信这个江湖上绝没有人愿意与你为敌,所以,我希望……” 艳少打断他,淡然道:“你放心,我若不幸身亡,镆铘山绝对不会找曜灵城的麻烦,在座诸位均是见证。” 我闻言,大脑一阵空白,自打我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他如此说过这样的话,曜灵城主竟然如此厉害吗? “很好!”曜灵城主苍老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艳少不语,气氛却倏然变得耐人寻味。 堂上很静很静,异乎寻常的静,寂静中慢慢有了细微的风,窸窸窣窣地像春蚕吞食桑叶。风速轻缓温柔,似晚来的潮汐,一浪一浪轻轻拍打着沉默的岸。如果用音乐作比喻的话,这便是一曲委婉深情的古典乐,缓慢悠长,轻盈若蜻蜒点水,浮光掠影般挥洒而过。 紧接着,风声渐高,隐约有了金石之音,宛如一出冷峻肃杀的广陵散,金戈铁马,朔风怒雪,愁云惨淡万里凝,霜重鼓寒声不起,萧肃杀气酷烈而肆意。 堂上诸人鸦雀无声,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抑或不能。这股酷烈暴虐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切肤寒意,我不禁感到胸口窒闷,呼吸维艰,很想扯下黑布看上一眼,然而这股真气委实太过强大,竟叫手脚不听使唤,身体与理智彼此叛逆到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几个短促的,不成调的音符,匆忙聚或散,听不出曲调,到后来竟是细若游丝的一线,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叫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嗓子眼里。蓦然,“哧”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硕大的封闭罐体忽然泄露,气流突泻如江河直下,但随即又被一个更巨大的东西所承载包容,这一声响后便立刻戛然而止。一曲终了,天地寂静。 我的心脏仿佛也随着那一声响停止了跳动,冷汗透湿衣裳,涔涔直下,黑色面巾紧紧吸在脸上亲吻我的口眼鼻,好像要挑战我的肺活量似的。 静谧中,林少辞无限感叹的声音,轻若耳语:“真是精彩绝伦。” 我一把扯下面巾,瞪着他问道:“你怎么把布摘下来了?” 他看着我,奇道:“没有人强迫你,你为什么非要戴这玩意?” 这种场合下,我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情像星爷一样跟他讲解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这样高深的问题,只好不再理他,转过头两眼直盯住沈醉天的后脑勺。 林少辞嗤笑一声,道:“别担心,他好得很……” 我立刻抬起头,迎上艳少锋锐的目光,一双眼瞳窅黑深邃,隐有潜流暗涌。 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似乎是盛怒的迹象。 我连忙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道:“你——” 他伸手按住我的嘴,拇指轻抚住我的唇,凝眸不语。 原来怒气来源于此,我恍然,当即赔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脸色微变,定定地瞪着我,我亦蹙眉回望他,说一种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语言。 终于,他带些无奈地笑了笑,轻叹道:“下次走路小心点。” 我如释重负,握紧他的手,转头去看旁边一动不动的曜灵城主。这一看不由得愣住,这位城主竟然是一个褐发碧眼,浓髯高鼻的外国人。 此刻,他的脸上有一种极其奇怪的表情,目光茫然而空洞,仿佛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岁月尽数掠空。他不无悲哀的叹息了一声,悠长而沉重。 “天下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法,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他那苍老浑厚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恍惚有一种悲欣交集的味道。 “这等剑法,百年之内无出其右者。” 他看着艳少,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颇有一股意兴萧索的意味,学武之人说出这番话,是有些悲哀的吧? 我看着艳少,他毫无欣色,唇角似乎隐有讥诮之色。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早看破这世间没有绝对不败的剑法,虽坦然,却不免怅然。 曜灵城主又道:“请教这套剑法的名字?” “这套剑法尚没有名字。” 艳少忽然看定我,道,“疏狂,不如你来取个名字?”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正要推辞,转念想起他的灵慧聪绝,简直通透洞明到令人惊惧的地步,我私心里倒宁愿他蠢笨些的好,当下便道:“老子曾说过,绝学无忧。我看就叫无忧剑法好了。” “绝学无忧。”他低低重复了一遍,沉吟片刻,抬起神光内敛的眼眸看住我,点头道,“好!就叫无忧剑法。” 曜灵城主沉默地打量着我们,这时忽然说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他说:“见识过这套剑法,我确实可以无忧了。” 我一愣:“为什么?” 他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日思夜想的无非是能在武学上有所超越。如今他既然创出这套剑法,超越二字便难于登天,我索性也不用去想了,岂非就是无忧了吗?” 他说着大笑起来,极其豪放张扬,一扫适才的低沉阴郁。 艳少亦面泛笑意。 外面日光明媚,和煦的轻风送来阵阵春意。这两个刚刚还针锋相对的死敌,忽然之间心平气和地谈笑起来,颇叫人有些无所适才。 我干笑道:“看来我这个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艳少握住我的手,含笑不语。 曜灵城主的笑声渐渐弱下去,面色由红转白,额头青筋暴跳,高大的身躯隐约晃了晃,好似一柄空空的剑鞘斜倚在虚无的人生边缘。 沈醉天箭一般蹿上前,似乎想去扶他,但终究没有,只是叫了一声:“义父!” 曜灵城主没有应他,注目艳少道:“适才那一招,你的真气若偏左一点,我便……你为什么……” 艳少不动声色道:“因为疏狂不喜欢我杀人。” 曜灵城主微微变色,过了一会才叹道:“楚天遥,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一道血线喷薄而出。 沈醉天扶住他的手臂,面白如纸,却紧紧闭住了唇。 曜灵城主静默一会,方才缓缓张开双目,道:“额森,我们输了。” 沈醉天全身一震,俊秀的容颜升起一抹奇异的红,映着春日的阳光,端的是绯丽惑人,一双漆黑明澈的眼眸忽而变得深若寒潭,死死望住自己的义父,那神情酷似一个贫穷孤童被人抢走唯一的心爱玩具。 曜灵城主仿佛也不能面对那样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去。 厅堂寂静,烈日当空,庭前清香四溢,炽烈花事如火如荼,却分明已开到极致,将要萎谢了。 终于,沈醉天转过身,自左侧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柄宝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雪亮的剑锋映得他一张容颜越发苍白。 我一时不知他想干什么,下意识地握紧艳少的手。 他神色肃穆地走到大厅正中,沉声道:“此后十年内,鬼谷盟的弟子将绝不踏入中原半步,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说着手腕一抖,宝剑顿时折为两截,然后,他侧目看着艳少。 艳少不动声色,淡淡道:“告辞!” 沈醉天喝道:“且慢!” 艳少蹙眉道:“怎么?” 沈醉天转目看着我,道:“容姑娘似乎忘记了一样东西。” 我道:“解药在林少辞身上,他刚刚已经走了。” 沈醉天似要发怒。 我抢先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负责到底……” 艳少忽然冷哼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走,身如幻电。 我高声叫道:“三天之后,你到大明湖找我,记住了。” 暮春明丽的阳光从高不可及的淡蓝天幕上照下来,照着风光旖旎的济南城,照着这座城里闲适慵懒的人们。 艳少牵着我的手,一路都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不免使我有些不安,便找些话出来说。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那个泓玉和杜杜鸟怎么样了……哦,还有林晚词,南宫俊卿他们……” 他终于打断我,冷冷道:“三天之后,大明湖,哼!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他死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就好。” 他待要说话。 我抢先道:“不管他是什么来历,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但他前次帮过我,这回就算还他个人情,两不相欠。” “此地无银。”他冷哼一声,“你明知他大有来头……” 我连声笑道:“是是是,他来头很大,我确实不愿意得罪他,更不想因为他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讨厌麻烦。” 他叹息一声,道:“我也讨厌麻烦。”顿了一顿,忽又忿忿道,“但是我更讨厌他,不准你再去见他了。” 我忍住笑,道:“好,我叫林少辞去……” 他怒气冲冲地道:“也不准再见林少辞。” 我抗议:“那我岂不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我还不是一样。”他的语气近乎赌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回味过来不由得整个人都温软起来,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眼看前面就是大明湖畔,不由得神清气爽,这才觉察出饥饿,便撒起娇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好饿啊。” 他冷冷道:“活该!” “啊?”我吃了一惊。 “身处险地却毫无警觉,不打招呼便四处乱跑,轻易上当受骗令我担心,饿了也是活该。” 我看着他,扮楚楚可怜状,“那就罚我再饿一天好了。” 他立刻道:“不行!” 我喜笑颜开,挽紧他的胳膊,“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打断我:“再加一夜。” 我叫起来:“啊,家庭暴力,我要投诉。” 他哼了一声:“快回去换掉这身衣服吧,臭死了。” 我也哼:“臭你还拉着我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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