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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最近破天荒没有做噩梦，重紫气色好了许多，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四海水边出神，旁边小魔蛇盘作一堆打盹。

　　"四海水至寒，不要坐太久。"

　　重紫连忙起身，"师父今日这么早回来？"

　　小魔蛇本就有些怕他，乖乖地点头行礼，溜开。

　　洛音凡走过石桥，忽然停住，"重儿。"

　　很久没有听到的熟悉的称呼，重紫呆了半晌才回神，后退两步，"师父。"

　　"为师过两日要去神界瑶池避劫，你留在紫竹峰，凡事谨慎。"

　　避劫？重紫微惊，倒也听说过这事。

　　天地六界分明，每界生灵各有劫难，劫数来临，有识者通常会去其余五界避劫。神界在仙界之上，无疑是修仙者避劫最佳去处，可惜神族早已覆灭，无人接引，是以仙门中人大多只能选择去人间避劫。如今有能力进通天门上天宫瑶池的，也只有他了。

　　"师父这次的劫数……要紧吗？"

　　"神界位居九天之上，仙界之外，于此避劫，应是容易。"

　　"师父几时回来？"

　　"一日便回，"洛音凡侧身看她，"紫竹峰已设结界，无人能闯进来，切莫擅自外出生事，叫我担心。"

　　重紫"哦"了声。

　　洛音凡不再多说，径直朝大殿走。

　　"师父。"

　　"何事？"

　　重紫欲言又止，垂眸，喃喃道："我……没什么，师父千万保重。"

　　洛音凡没有回答，抬手，将她沾了泥土的衣裳变得洁净，"倘若无趣，叫慕玉与真珠陪你走走。"

　　白云拂阶，灵鹤栖殿，紫竹峰的景色似乎永远没有变化，漫山紫竹似乎从无半片枯叶，不辨春秋，不知岁年。

　　劫数将至，洛音凡如期去了瑶池。

　　人去殿空，重华宫更加冷清，重紫独坐到黄昏。

　　魔剑上的残魂到底是不是楚不复？几番试探，洛音凡都有意无意移开话题，更不允许她去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梦里不知多少次看见温柔的微笑，听见惆怅的琴声，分不清是当初拯救世人的白衣神仙，还是万劫之地的红发魔尊，她只知道，除了离开人世的爹娘，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多年前那一幕仍清晰如昨日。

　　雪白衣袍，如墨长发披垂，他半蹲了身，将受尽欺凌的她从地上扶起，拉着那脏兮兮的小手，语重心长地教导。

　　名满天下的神仙，原来有着同样可怜的身世。

　　他救了她，然而在他自己误入迷途时，却无人伸手搭救。

　　他说，过两年便送你回去。

　　她只恨自己，连两年时间也没有给他。

　　平生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逼出魔剑时，他就已经知道代价与后果了吧？他不希望她出事，可难道真要她眼睁睁任他消失？就像当年的他，师门与苍生，明知该如何取舍，却依旧走上错路，如今她也同样矛盾。

　　不能这么糊涂地让他消失，至少要去看看他，看他最后一眼，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他也一定很想再听她说几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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