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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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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哪里是什么竹马青梅?文革的时候,他爸爸是我爸爸那个学校的军代表。” 他听完她“他爸爸我爸爸”的介绍,问:“那你们应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喽?” 她有点儿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搂住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儿吃醋。” “你吃他的醋干什么?” “因为他令我很紧张。” “为什么?” “因为我看得出他很爱你。” 她呵呵一笑:“那才怪呢,他都结婚多年了。” “那又怎么啦?难道爱情在乎这些东西吗?爱上了就是爱上了,结婚再多年也不可改变。” “我怎么没觉得他爱我?” “因为你内心深处希望他爱你,所以你总觉得他不够爱你。” “你倒很像一个爱情专家呢。”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喽?” “不对。” “不对最好。” 夜晚两人在床上亲热,她却不断地想起卫国来,而他似乎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一反常态地草草完事,没头没脑地问:“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刚好就分到一栋楼里?刚好就分到一层楼上?是不是你知道他住这里,专门选的这栋楼?” 她生气了:“你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感到太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我命中一劫。” “别瞎说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申请换房。” “如果换房能化解,那就不叫命中一劫了。说不定换得越远,危险越大,不如就让他待在我的眼皮底下,也好监督防范他。” 她不相信他真的认为卫国是他命中一劫,很可能是一种表达爱情的方式,便开玩笑说:“你怎么变得迷信起来了?” “不是迷信,而是直觉。我的直觉是很准的,可惜我以前没意识到。” 39 自从在楼门口碰见卫国,并得知他就住在她一层楼之后,她进门出门就有点儿提心吊胆,害怕碰见郑东陵,但到底是怕什么,她也说不清,按说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或者说郑东陵也没掌握什么不利于她的证据,她应该不怕郑东陵河东狮吼,但她就是提心吊胆的,害怕陷入尴尬局面,不管郑东陵有没有证据,只要在楼里叫骂起来,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人会认为她跟卫国有一腿。 她最怕的就是芷青会相信郑东陵的指控,看他那天晚上的模样,如果他认为她跟卫国有一手,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 但她一直没碰见过郑东陵,更没听见郑东陵的河东狮吼。这使她很好奇,难道卫国已经离了婚,一个人住在这里?但这是鸳鸯楼,单身教工应该是分不到这里的房子的。 有一天,她在楼房外碰见了卫国和他的儿子,那天她从学校回家,在路上顺便上了趟菜市场,买了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挂在自行车龙头上,骑到楼房前,她下了车,正在后悔买得太多,一次搬不上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今今,别动!” 她条件反射地停下手中的活,循着声音望去,看见是卫国,站在楼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大概因为天冷,衣领竖了起来,更像高仓健了。 她想问他为什么叫她“别动”,但发现他脚边还有个小男孩,正想去摸一辆自行车的踏板。卫国警告说:“别动,当心把人家的车搞倒了!来,爸爸抱。” 那孩子依依不舍地看着泥巴糊糊的脚踏板,看样子还想去摸,但爸爸把孩子抱了起来。 她抓紧时机说了句:“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他转过身,看见了她,表情比小时候偷东西被人发现时还尴尬,但很快就走过来,要帮她提东西。 她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你抱着孩子,已经够沉的了。” “没问题,我有两只手吗。这么多东西,你一次提不上去,放这里又怕人拎走。” 这正是她的担心所在,就不再客套,让他帮着提了几个塑料袋。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好几个塑料袋,往楼上走。她急忙锁了车,提着剩下的塑料袋,追上他,一前一后爬楼梯。 上了几段楼梯,他手里抱着的小男孩想挣脱:“爸爸,我自己上楼!” “你自己上得累。” “我不累,我能上楼,你看我上!” 父子俩讲了半天价,已经快到四楼了,卫国把孩子放在楼梯上,交待说:“慢慢上啊,别上太快了。” 孩子显摆地上了几步楼梯,得到爸爸无数的夸奖,但爸爸很快又把孩子抱了起来。 她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朋友有点忸怩地说: “我叫今今。” 她愣了,卫国说:“他叫尹维今。” 她小声说:“这名谁起的?” “我起的。” “那他妈妈没意见?” “维护我们共同的今天,她有什么意见?” “哦,是这样!” 到了她家门口,他把手里提的菜放在她家门前的地上,对着她家的门努努嘴,小声问:“他知道不知道你以前的名字?” “知道,我告诉过他。” “哦。” “怎么啦?” “没什么。”他抱着孩子回到了他的404,她站那里看了一会儿,没看见郑东陵从里面出来。 她没想到他会给他的儿子起名叫“尹维今”,虽然他解释为“维护我们共同的今天”,但他后来又打听芷青知道不知道她以前的名字,看样子是怕芷青会对“尹维今”这个名字起疑心。 她想到他每天“今今”“今今”地叫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同时想起她来? 但她知道如果她自己生个儿子,是一定不能起名叫“卫国”的,“尹卫国”三个字,一个都不能带,不然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后来她还看见过卫国和他的儿子两次,一次是在路上,她骑车去学校,他骑车带着儿子回家。小家伙坐在爸爸车前带孩子的兜子里,小手比比划划,跟爸爸呀呀吧吧地讲着什么,父子俩都很陶醉的样子。 她下了车,他也下了车,两人站住说话。 孩子已经比较认识她了,爸爸让叫“阿姨”就叫了“阿姨”。 她问:“孩子几岁了?” “四岁了。” “在这里上幼儿园?” “不是,在他姥姥那边上。” “今天不上幼儿园?” “病了,在家休息。” 孩子很乖巧地说:“我感冒了。” 另一次是在菜市场外面,她进去,他出来,也是孩子坐在他车前的兜子里。 她开玩笑地问孩子:“你又逃学了?又不上幼儿园?” 孩子仍是乖巧地答:“我感冒了。” 卫国解释说:“身体不大好。” 她听说有的小孩子为了得到父母的关心,会故意装病,甚至真病。她不知道卫国的儿子是不是这种情况,好像每次孩子感冒,就到爸爸这里来了,也许孩子为了跟爸爸在一起,就装感冒,或者把自己弄感冒。 她甚至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也许这孩子机灵着呢,害怕爸爸妈妈离婚,就不停地生病感冒,只要爸爸妈妈一谈离婚的事,孩子就病了,感冒了,于是爸爸妈妈放下离婚的议题,全力以赴照顾孩子。慢慢的,爸爸妈妈之间也就建立起感情来了,孩子用他的疾病拯救了父母的婚姻。 难怪卫国死也不肯开口说离婚,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怎么离得了婚? 40 暑假快到了,岑今跟芷青商量暑假的过法:“以前我每年都回父母家过暑假,除非学校有事走不开。” “今年还这样吗?”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以前回父母家,那是因为你没结婚,还没有自己的家,现在都有自己的家了,还回父母家去过暑假?” “我每次都是半年见不到父母,如果暑假不回去,那就一年都见不到了。再说,不回去,待这里干吗呀?” “一定要干吗吗?跟自己的丈夫待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去父母家也可以跟丈夫待在一起啊,难道你现在就不跟我回F市去了?那你春节的时候,干吗那么积极地要跟我回F市去?” “春节的时候不是还没结婚吗?” “原来你一结婚就从奴隶到将军了?”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时还没结婚,你还没有自己的家,春节当然要回父母家去,但现在不同了吗。” 商量了半天,两个人都搞得有点气鼓鼓的了,才说定一半时间待在G市,一半时间待在F市。 她很不好意思地打电话回去说明这个安排,生怕爸爸妈妈说她有了丈夫忘了爹娘,但爸爸妈妈都很理解:“你现在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了,当然是以自己的小家为主,爸爸妈妈家吗,有时间回来看看就行了,我们能理解。” 但刚放暑假,芷青就来跟她打商量:“蔺枫的父母想为她修墓,你跟我一起去她家吧。” “你不是说已经埋了吗,怎么又要修墓?” “当时很匆忙,只是找了块地方埋了。现在她父母特意买了块地皮,要修个水泥墓地,比较长久一些。” “为什么要你去?难道你会修墓?” “我当然不会修墓,他们希望我去护送她的骨灰。” “从旧墓到新墓?” “嗯。” “多远?”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远。” “不远还叫你跑这么远去护送?” “你知道的这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这是……” “感情问题?” 他不说话了。 她很想爆发,想对他尖叫:“你自己答应过的,以后再不提这事的,但你不仅提了,还一再地提,现在居然还要我陪着你去护送她的骨灰,你说话不算话!” 但她当然没有这样尖叫,知道自己还没泼到那个地步,也不忍心这样对待他。如果她不能忍受这一切,就跟他离婚;如果她还做不到离婚,就别计较这事。闹是没有用的,既不能断绝他对蔺枫的感情和怀念,也不能加深他对她的感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说:“还是你自己回去吧,我去那里不好。” “小乖,你……” “我没什么,但我觉得蔺枫家的人看见我们俩一起回去不大好。你一个人去,他们可以闭着眼睛安慰自己,说你还没忘记他们的女儿,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去,他们怎么想?蔺枫在天有灵,又会怎么想?” 他心服口服:“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那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别把我的小乖饿瘦了。” 他走了,冒着酷暑去坐火车,两倍于F市的距离,只为了把蔺枫的骨灰从一个墓坑捧到另一个墓坑。 她知道他的“枫儿”在他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他坚持要她送他去火车站,她送走了他,但回来之后,她大哭一场,为她自己,为他,也为蔺枫。 然后她打电话给妈妈,把芷青和蔺枫的故事全都告诉了妈妈,但不许妈妈说任何安慰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想把这些都告诉你,因为我需要告诉一个人,而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妈妈果真什么都没说,连气都没叹一口,但她知道自己刚刚在妈妈的心上捣了一个大洞。她很后悔把这一切告诉妈妈,也许她应该跑到山里去,对着大山喊一通,也好过把痛苦转嫁给妈妈。 她设想死去的是她自己,她的父母一定也希望芷青长情一点儿,能在每年的忌日回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像修墓这样的大事,她的父母一定也希望芷青能到堂,好让女儿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生前爱过的男人,还没完全忘记自己。 再化身为芷青的父母,难道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早日从沉痛的过去挣脱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心血来潮,跑到卫国那里,去敲他的门,说正在做饭,发现姜用完了,想问他借块姜。 他刚好在家,听说她要一块姜,就到厨房拿了一块给她。 她拿了姜,还不走,站在门口往屋子里张望。 他邀请说:“进来坐会儿?” 她欣然接受邀请,进了他的屋子。 他请她在客厅坐下,忙着去给她倒茶。她四处打量,发现客厅里就摆着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是个茶几,对面有电视机音响什么的,再就没什么家具了。 他端着茶杯出来,放在茶几上,请她喝茶,自己把一个单人沙发拖到她对面坐下。 她劈头盖脑地说:“他到他以前的女朋友家去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笑了一下:“我什么不知道?” 她又找回了一点儿时的感觉,调侃说:“你还是那么神气活现。” “也就是你才觉得我神气活现,别人都觉得我灰头土脸的。” 她问:“可不可以看看你别的房间?我那套肯定跟你的格局一样,我准备买点家具,先看一下你的,好决定买什么。” “你要是照着我的买,那就什么都不用买了。”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站起身,带她到别的房间去观摩。她发现他家跟她家全都是反的,比如她家的厕所在一进门的右边,而他家的则在左边;她家的卧室在左边,而他家的卧室在右边。 他卧室里也没什么家具,就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桌,一把椅子,几个书柜,没有挂衣柜梳妆台之类的东西。 观摩完了,她边回客厅,边好奇地问:“你家怎么这么廉洁?” “哦,没装修,也没买什么家具。” “那你夫人没意见?” “她不在这里住。” “你离婚了?” “还没有。” “什么叫‘还没有’?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准备离婚的?” “嗯。” “为什么?” 他搔搔头:“一直都没什么感情,长期处于冷战分居状态。” “怎么会这样?” “我的婚姻是个错误。” “那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离?” “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要长大一点儿才能做手术,等他手术做了。” 她待在那里,老半天才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就怎么样?” “我会等你离婚。”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得长多大才能动手术?” “学龄前。” “那不是快了吗?” “是啊,但是谁知道手术成功不成功呢?” “成功就怎么样?不成功又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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