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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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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公公在客厅里看电视并被孙子支使着站起来到处找玩具时，她忽然想到也许该将自己的困境向公公谈一谈，老头平时对自己挺尊敬的，这一点和婆婆恰恰相反，思想也正统，说不定比谁都维护儿子的家庭完整，毕竟老人疼孙子，不想使孙子这么小就失去母亲或父亲。也许她该马上找殷月红商量一下对策，她心太软，太没主意，又有太多顾虑，需要强势的殷月红指点或提醒一下，不然她真的要败给那个嚣张不要脸的小女子了，真他妈人仗着年轻，至贱无敌啊！ 她唯一不敢谈的是杜海滨，他是那种直肠子，不会掩饰不会拐弯的人，一句话给说透了就直接把她逼到悬崖了。那女人敢对她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他的原因。唯一能做的，是团结好他周围的人，公婆，儿子，一致对外，亲情的压力，骨肉分离的悲剧，应该使他不会轻易走向这一步。过一段时间后，他们所谓的爱情凉了，他自会清楚，什么爱情，一段新鲜的精神和肉体之欲罢了。那小三至少一句话说得没错，爱情新鲜期至多十八个月，那么十八个月后，他们不什么也没有了嘛，这么短的相遇，相信不会这么快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她恍然走神，想着叫净智的女人平静中分明嘲讽又嚣张的脸，细长饱满的眉眼和显然有备而来毫无畏惧的态度，忽然觉得这五官的轮廓有些熟悉，是众所周知狐狸精的面目在心理暗示下的具体定型，还是确实在哪里见过？她怎么就那么病态地勇敢？敢那么无所畏惧地与她对谈、对视？第三者无论自以为多么有理有据，大节上是亏的，她也心知肚明，为什么就能做到正大光明地与正妻对垒？难道小三这年头进化得更加脸皮厚、心肠更阴暗、无耻到天尽头了吗？又想起在以前租房的小区里碰到的那个常到原配那里骂骂咧咧找机会打架的嚣张的三，自家的三要像那个那么张牙舞爪，倒也不用愁了，怕就怕她装清纯装无辜，两面三刀，现在的小姑娘那张年轻漂亮脸孔的另一面恐怕比厉鬼还可怕卑劣呢……在极端愤怒时，她内心总会泛起隐隐的疼痛、混乱、神经质般一团乱麻的东西，内心深处隐藏的那根刺总不经意间在痉挛的绞痛中显现出来。 杜海滨给净智打电话，问中午去哪里了，为什么没见她？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倔脾气上来，又在MSN、QQ上不住地骚扰她，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又是讨饶，又是乞求，什么招都使出来了。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夫人找过我了。” 杜海滨愣了一下，小心地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不可能真爱我，婚外恋作为婚姻主体情感的走私和补充，本不该存在；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只是本能地寻找低价上床的机会。” “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至少有一句说得对：他若真爱你，自会给你一个婚姻，不会偷偷摸摸的上不了台面。” 杜海滨沉默。那边也沉默。好一会儿，他回：“我爱你，你要相信这一点。我需要一点时间证明我自己。” 那边很久没反应。 杜海滨阴着脸到了楼下，坐进车里，思考了好一会儿。其实他考虑很久了，关于他和若琳婚姻的问题，在表面夫顺妻贤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半死不活、麻木、可悲的灵魂，她一直就没驻进他心里，就是一次朋友婚宴上喝多了，都喝多了，他被指派送她回家，因为顺路，结果送出了问题。那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失控的事件，结果她意外怀孕了，他为此负起责任娶了她。没错，她是个好女人，好妻子，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对他，对孩子，对他父母都没得说，他也因此将就了。如果没有外因，他也可能就此干巴巴地过下去，怎么不是一辈子，但净智的出现，的确唤起了他内心的不甘和对新生活的向往，他也看到了自己在希望和绝望之间行尸走肉般的可悲、可怜，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他可以拥有更积极更有活力更快乐的人生。没错，合适的女人能洗涤你内心的疲惫和尘垢，会引起你内在积极向上的变化，能正确地校正和改变你的人生。对他来说，净智就是那个促使他改进的Mrs.Right。 他不是个花花公子，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通过寻找女人来解决自己当下一个又一个问题的人。他的问题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而不是多少女人的问题。他对此确信无疑。他认识她一个多月了吧，就足以确信：被她俘虏才是你的幸福和人生目标。即使她突然变坏了，变残了，变得冷酷无情了，他也确信这个女人就是上帝在他熟睡时偷偷拿走他胸腔里的一根肋骨制造出来的女人。她所有的结果——他面临校正的风险，他都认。想清楚这一点后，他开车回了家。 家里所有饭菜都摆上了桌，若琳虽是干活的主力，但婆婆才像真正的家庭主妇，不由自主要当一半多的家，在儿媳妇的地盘里支使人，决定着九十平方米小天地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比如什么时候做饭，做什么饭，什么时候吃，分筷子，排座位等，都是老太太有意无意地在张罗、指挥。 这是传统家庭文化赋予她的特权，在父权、夫权思想残留的社会里，心理上依然男人为大，女人是从属的，而孝文化又把年老女人推到一个令人尊敬的位置上，所以一般家庭中都会存在这么一个循环，婆婆管媳妇，媳妇管孩子，孩子管爷爷，爷爷又管自己的儿子，年轻的爸爸又可以给自己的母亲某种约束，是种很奇特很微妙又能推敲出来的管制循环。若琳不觉得被婆婆管着有什么委屈，偶有不满但也愿意被管着，说明她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这是她的归宿，也希望杜海滨在这种管制圈子里不要乱动。这种秩序符合她的利益，因此她倒希望婆婆此时能有更多威望把这个家庭把持、监控起来，尤其是她的儿子不要出位，父母对儿子总有更多牵制的力量，只要二老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她不怕他·出去，主要是她还有小树这张王牌，杜海滨不在乎，爷爷奶奶绝对在乎，小家伙是二老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这些都是她有效的防火墙，她不是被动的。 儿子回来了，老太太才招呼大家上桌。小树一蹦三尺高去抓盘子中的青豆，惹得爷爷奶奶两双筷子共同给他夹，透过这种和睦和热闹，他从桌子上方看她的脸。若琳若无其事，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以小媳妇的贤惠和低眉顺目隐藏在婆婆高大的身影后。 晚上休息，杜海滨提出自己睡书房，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母亲和媳妇及孙子三人在一起。若琳很顺从，他在书房支行军床时，她默默地把被子给他抱过去，低垂着眼帘，不看他的脸，给了就赶快退出来，不给他谈话或质问的机会。 人一生中总会犯很多你意识不到的错误，不要辩驳，不要提及，更不要争吵激化，让它从容过去，时间会帮你有力地洗刷，多少年后你回首时会发现，正是你当时的宽容和隐忍才给你带来你今天的一切。沉默是金，就是这个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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