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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火车站到了，”售票员叫，“到火车站的下车。” 　　魏东升回过神来：“我到火车站，我要下车。”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挤了一车人，他不得不艰难地往门边挤去：“请让让，我下车。” 　　“干什么呢，睡着了？”车上一女乘客不悦，说，“耽误一车人。” 　　魏东升一边往门边挤，一边说：“不好意思，想事情，想走神了。” 　　“想什么国家大事？”一男青年揶揄，“布什活捉萨答姆？” 　　一车人笑，魏东升却说：“不，我想自家的事呢。” 　　一老者：“想媳妇吧？” 　　魏东升一下红了脸，快步跳下车，心说：“这老头儿看相还真准呢。” 　　他拍着后脑勺：“我刚才在想什么呢？哦，对了，孩子，这孩子究竟是儿子好还是女儿好？别胡思乱想了，还是赶紧买票去吧。” 　　他没有买到卧铺票，不过硬座也没有关系，反正自己身强力壮，现在铁路又提速了，坐不了多久。 　　当火车到达太仓的时候，圆月已悬挂在空中。 　　魏东升背着他那简单的行李大踏步地走出太仓火车站，有很多半旧甚至破烂的中巴车停在站前，中巴车的驾售员们大敞着他们那地方味特浓的普通话吆喝着，真有点像牧羊人在吆喝着他们的牛羊。魏东升没有理会这些个吆喝，他径直离开火车站，到了离站不远的地方，他进了一家小面馆，放下行李，要了两碗面，呼呼地大吃起来。填饱了肚子，他继续向城里走去。太仓不大，它仅是一个地极市，一辆市内的小巴驶过来，他招手上了车。 　　“去哪？”售票员问。 　　他掏出一元钱：“勐河。” 　　售票员：“现在是夜间行车，两元。” 　　“行。”他再掏出一元。 　　半小时后，他下了车，这里已是太仓郊外。有几辆摩托车停在路口边，见有车驶来，摩托车手们蜂拥至小巴门边，可是只有魏东升一人下车，而且，他竟然不要摩托，车手们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原位。这个叫勐河的地方大概是太仓的一个小镇，在夜幕下，它当然就没有边城的灿烂与辉煌，不过，远远望去，还是有点点晕黄的灯光，他没有进镇，而是向茫茫夜色中的原野走去。好在躲在云层后面的圆月露出了笑脸，皎洁的月光撒在大地上，使他能清楚地分得哪儿是坎哪儿是坡，哪儿是肥沃翠绿的庄稼地，哪儿是潺潺流淌的小溪。这儿，对他来说，本就是一条非常熟悉的山路。 　　夜风吹来，沁人心扉，他忽然发现，这故乡的亲切与熟悉，他突然就闻到那青山的翠绿和泥土的芬芳，他突然就听到那蛐蛐的鸣叫与泉水的歌唱……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家啊！ 　　他回来了。 　　他加快脚步，爬坡，上坎，翻过山梁，绕过一片竹林，穿过一坡芭蕉林，一条土筑的乡村公路突然就呈现在眼前，他竟然不认识，什么时候有了条公路？他拍拍后脑勺，看看天，圆圆的月亮依然冲他微笑，远处的星星也俏皮地冲他眨着眼……管他的，他自嘲地笑，顺着公路走，他能把我带到天边去？果不其然，转过一道弯，那熟悉的竹楼便出现在眼前，竹楼里还亮着灯呢！心里一阵激动，那是他的家呀。 　　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他推开门，轻声地：“妈，我回来了！” 　　“天哪！”一个老年女人的轻呼声，惊讶与喜气写在脸上。“升儿……升儿，他爸，升儿回来了！” 　　“老太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一个小老头儿边嚷边从里屋走了出来，“咋咋呼呼……啥，升儿……回来了？！” 　　“是，”魏东升说，“爸，妈，我回来了。” 　　东升妈欢快地：“回来了，回来就好哇。” 　　“咋呼啥？”老头说，“快帮他把行李接过来。” 　　东升妈：“对，对。” 　　魏东升笑着：“妈，我自己来。” 　　说着自己进里屋放行李，老两口又跟了进来。 　　东升妈关切地：“吃饭了吧？妈再给你弄点？” 　　魏东升：“吃过了，妈，别忙乎了。” 　　老头：“吃过了，再吃点，来，老爸陪你喝口酒。这么些年，应该学会喝酒了吧？” 　　魏东升：“会喝一点儿。” 　　“那就好，”老头大声吆喝，“老太婆，快去弄两菜，咱们父子俩喝一杯。” 　　“哎。”东升妈忙着生火弄菜了。 　　“来，儿子，”老头拉着魏东升的手，坐到堂屋的竹桌前，为他冲茶。“给老爸说说，还去部队么？” 　　“不去了。” 　　“没在省城找分工作什么的？” 　　魏东升：“我还是想回来……” 　　“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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