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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翻看谷平的书。谷平最近看的是台湾学者南怀瑾写的书。他买的那些书，没一本是爱情小说，和儿女私情，纯粹的艺术都没有关系。我没心思再整理东西。我找出那个录音笔，想再听一遍谷平那天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我想分辨清楚，他究竟是发泄不满的情绪，还是冷静地说出问题。 　　我坐在谷平的大书桌前，认真地听，比在单位听电话会议还要认真，字斟句酌。录音的开始部分他在讲述他的父母，父母看似美满，实则痛苦的婚姻。世界上没有完美，哪桩婚姻没有它的痛苦之处？在我看来，他爸爸的痛苦不足为奇。两个人八十多岁还能呆在一起，牵手熬过大半个世纪，走过银婚，金婚，这就是圆满！ 　　后面的部分吸引了我。我听了一遍，又听一遍。他说他遇到过合适的女人，但他忍住了，发乎情止于礼。 　　发乎情，止于礼。乎只是一个语气助词，没有实际意义，把它去掉。发情，再礼貌地终止。他跟谁发情？发到什么程度？ 　　今晚等他回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这不仅对我好，对他好，对婴女也好。一个男人，一生中有两个女人就足够了，两个就已经超标，国家只允许一夫一妻嘛！用张爱玲的比喻，让婴女当他的床前明月光，我做他碗里的饭粒子，我们都委曲求全，他还有什么好说？如果他不满足，坚持跟许多女人发情，那他就属于道德品质有问题，是干部队伍中的败类。 　　夜晚，他回来了。他直接坐到书房看他的书，边看边做笔记。 　　“谷平，我想跟你谈谈。”我搬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他目光还停留在书中，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吧。” 　　“我一直很支持你学习。”我说，“当初你读硕士的时候，谷穗那么小，我既要忙工作，还要照顾谷穗，什么事情都不让你插手，让你全心全意地把硕士读完。” 　　他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 　　我接着说：“那时候你还年轻，三十多岁，我支持你学习，是让你能够升职。我记得你说过，提到正司你就很满意。现在你已经提正司。” 　　谷平把目光从书中抬起来，看着我，开口之前轻咳一声，“你不跟我谈，我也正准备跟你说。我准备考人大的博士。” 　　“你是说人民大学？”我惊讶地问。 　　“对，人大。我准备考人大哲学系的博士。多读点哲学，多一些思考。” 　　太意外了！他总是让我出乎意料。我刚想明白一个道理，发现他的一个招数，正要想办法对付他，他又出了新招。就这么让我疲于应付，你说我能不显老吗？都是他害的。 　　23 　　谷平变得忙碌不堪，上班，出差，周末去中央党校学习，其它夜晚去人民大学听课。我去人民大学悄悄观察了几次，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异常，不代表没有问题。以谷平的智商，他不会傻到被我抓住把柄。他会隐忍，隐而不发。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猎人只要技高一筹。 　　天气突然变冷，出现了倒春寒。谷平感冒了。我陪他去附近的医院，打上吊瓶后，谷平让我先回家。走就走呗，不能让他觉得我盯他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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