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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从医院回来之后,丽娜就发现婆婆不对劲,仿佛对她那隆起的肚皮产生了无比的兴趣。她那深陷的眼眶里,一双被阴翳遮了三分之二的眼珠子发出幽深的光,那种诡异,就像黑森林里的老巫婆,不怀好意地盯着迷路的小孩。看得胡丽娜心里直发毛,吃过午饭婆婆把她叫到房间里,在毫无防备下胡丽娜被婆婆说出的话吓了一大跳——要她把胎儿打掉!

  胡丽娜理都不理,只当她放了个屁,气急败坏地冲出房间。婆婆拿她没办法就去找儿子撒泼,指着谭永辉的鼻子说,我们老谭家宁可断子绝孙,也不要一个怪胎出世!我这是为你们好,为这个家好,为了对得起谭家的列祖列宗,赶快去把怪胎做掉!

  怪胎?胡丽娜那个气呀,她把老医师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她自己才是怪胎!婆婆见她敢这么顶撞,像只母老虎似的大声一吼,挽起袖子冲了过去,谭永辉站在老婆前面挡着娘,急得团团转,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公公站出来大发雷霆,才镇住了局面。

  “我的孙子,看你们哪个敢给我动一下!”

  “你吼什么吼啊,我这是为你们姓谭的好,我可不像你妈,死都死了还给我扣上个罪名。”婆婆的嘴巴太毒了,直戳公公的痛处。

  “你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呀,是不是这个家要败在你手里,你才甘心?”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气过头了,踉跄了一下,转身进了书房。

  婆婆瞪了丽娜一眼,回房间去了。胡丽娜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没这么快结束,她有点担心起来。

  这场小风波过后,老太婆对胡丽娜的态度坏到不能再坏,仿佛媳妇肚子里生长的,是一个将来为祸谭家的异形。胡丽娜处处小心,只等分娩之日一见分晓。但是,夜长梦多,最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这几天,婆婆跟几个关系不错的人说了一下媳妇的情况,很多人都说没事,有几个人说还是打掉的好,但是她偏偏喜欢听那少数人。

  婆婆恨不得马上让丽娜的肚子平下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傍晚吃过饭后,她拉着谭永辉出了家门,不知道是从哪里找了些老头老太太,你一言我一句地给谭永辉洗起脑来,说怀孕期间出血,胎儿会变畸形胎,就算不是畸形也会缺胳膊少腿,孩子生下来遭罪不说,连累你们当父母的受一辈子苦!

  谭永辉说去医院做过B超了,医生说没有问题,只要多补充营养就好了。他们一听就七嘴八舌起来:别信医生的鬼话啊,你不知道,有一种叫葡萄胎,B超都看不出来,等胎儿落地的时候才知道晚了。还是打掉保险,你们反正还年轻,马上可以再要一个,不要急在这一时,会后悔一辈子的……谭永辉让这帮老人愣是给说蒙了,竟然站在了妈妈这边。

  胡丽娜发现谭永辉和婆婆不见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拨了电话给小乔,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还好小乔帮她问过北京的妇科医生,再次证明孩子会没事,这才让她意志更加坚定起来。可是胡丽娜的心里仍然没底,打开房门,公公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丽娜后对她说:“孩子,别怕,没事的。”

  也许,这是这几天来听到的最感人的一句话,胡丽娜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为什么自己生个孩子就这么难呢?

  婆婆一直跟谭永辉磨嘴皮,他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想想也是为丽娜好,如果孩子生下来真的是少胳膊、缺腿的,以后受累的还是丽娜,以后的半辈子都得把心思放在孩子上,有一天丽娜也会后悔的。想了想,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深夜,谭永辉摸进胡丽娜的被窝,双手上上下下,无比热烈痴缠。作为一个妻子,胡丽娜很能理解丈夫这段时间的饥渴,何况自己也煎熬了很久,没挑动几下就已经春潮泛滥,双方的欲望势同水火一发不可收,胡丽娜呢喃地求他停止,扭摆的身子却欲拒还迎……谭永辉准备一挺而进的时候,胡丽娜猛然恢复了理智,疯了吗?现在还不能要!谭永辉死乞白赖,说快要憋死了,哪怕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几下也可以……胡丽娜死活都把守门关,谭永辉气急败坏,但始终无法得逞。

  清晨,胡丽娜总预感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最终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小乔,一句“婆婆要杀人了”,把小乔吓了个半死,来不及向公司请假,就飞奔车站。真是禽兽不如呀,简直不是人呀。苏小乔在车上气得直跺脚,难道一场可怕的“婆媳门”将会发生在胡丽娜的身上吗?

  一大早,谭永辉忽然翻脸,和婆婆一起要拉她去医院。胡丽娜如梦初醒,丈夫求欢的真正目的,竟然是想用这种方式将孩子葬送掉。胡丽娜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曾经发誓要爱自己、保护自己的老公,竟然会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来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原来,他早已倒向了他妈妈一边,见软的不行,就直接撕破脸皮,太卑鄙了!胡丽娜气得双眼发黑,这是杀人!而且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都说虎毒不食子,哪个婆婆和丈夫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趁公公外出买早餐的时候,胡丽娜被婆婆和老公生拉活拽地送到了医院,无论她如何哭天抢地,拼命抗拒,婆婆和丈夫都像失心疯晚期,全没了人性,胡丽娜双拳哪里能敌过四手,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地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4

  苏小乔急如星火地赶到医院时,胡丽娜已经换了一个人,肚子空空瘪瘪,目光呆滞地躺在病床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任苏小乔怎么喊她都不会吱声,忽然又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喊大叫: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

  苏小乔被深深地震撼了,心像是被人撕扯一般地痛,胡丽娜哭着说让小乔考虑好她的婚姻,不希望再走自己的老路,不要以为找对老公就可以,其实选一个婆婆比什么都重要。否则,婚姻就是一个地狱!胡丽娜告诉她,因为胎儿太大,流产时严重刮伤了子宫,她以后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苏小乔发了疯,跑到谭永辉面前甩了他一个耳光,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握着双手,眼里似要喷火。

  苏小乔控制住眼泪,找出手机四处打电话,她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找到医院的领导,她要讨一个说法,要为好朋友讨一个说法,医生明明知道孩子是没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同意手术?

  “陆子豪,你在哪?我在你们隔壁医院的妇产科。”苏小乔近似发颤的声音,吓了陆子豪一大跳。

  “小乔?什么事?你回来了吗?怎么不到我们医院来呀,现在我要开一个科室会……”

  “你马上给我下来,我要举报他们医院,你给我找一下他们院长。”

  “举报他们医院?举报什么?”

  “杀人……”

  “什……么?你等着,我马上过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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