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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晚饭就在院子里摆了满满一桌,房东又在一旁生了炭火,烤起了羊腿,还有老玉米。梅葆不喝酒,夏天却是个能喝的主,和杨光两个人对饮着二锅头,倒也心情畅快。孩子们吃饱了、玩累了,就爬到屋里的炕上熟睡过去。

  这时候,杨光又让房东烤了条虹鳟鱼拿了上来,梅葆因为高兴也倒了杯红酒相陪。

  "梅葆,真心祝愿你和杨光幸福。"夏天举起酒杯。

  作为最了解董梅葆的人,她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男人,至少是深爱着梅葆的,这也让她放下了心。原本她不太同意董梅葆和杨光急急结婚,生怕这北方男人的霸道粗狂辜负了梅葆的细腻,不解小女人的风情。

  "谢谢你,亲爱的。"董梅葆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说。

  "杨光,你可要再接再厉啊,照顾好梅葆和安琪。"夏天又转头对杨光说。

  杨光已经有点微醉,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放心,我会的。"

  夜渐渐深去,山间的夜空繁星点点。梅葆抬起头来,仿佛又回到了在拉萨格桑旅社的那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刚七点,杨光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婆婆顾芬催促着儿子去接他们,顺便去钓鱼什么的。

  两个孩子还在熟睡,梅葆和夏天也已经在清晨的鸟语中醒来,披衣坐在院子里,清新的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看着杨光急忙忙要开车出去,夏天不解。

  梅葆回答:"听说我们来山里玩,他老妈也要来。这不,一早就催着去接呢。"

  "听你这口气,好像婆媳关系不妙啊?"夏天笑着问。

  "这北方婆婆是你没见识过的强悍,哪天不用她儿子或是没看见儿子为自己做点什么了,心里就不平衡,好像都被儿媳妇白白使唤了。"董梅葆说,"哪像你那台湾婆婆,说话总是客气温柔,而且什么事情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很少去介入和干涉你们小家庭的生活。"

  "我那婆婆可是台湾的豪门大家闺秀,又是在美国受的教育,当然和我们身边的老太太们不同了。"夏天说,"婆媳之间,最关键的就是那个儿子兼丈夫,我们和这男人一床睡着一锅吃着,平时多哄哄吹吹枕边风先搞定了他,有问题了就让他出面斡旋就好了。"

  "我那婆婆也是高干子弟,并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只不过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家长制,又总是把儿媳妇当外人。"梅葆说。

  "我还不知道你?你这脾气只怕是和你婆婆有一拼。"夏天笑着推了推坐在旁边的董梅葆,"我其实也赞成和婆婆之间要少说三分话,客气点好,但你要是把距离拉得太大,也可能会让她不能理解,反而和你更生疏,其中的分寸还是有讲究的,我们当然也要去爱婆婆,但爱有不同,手到心更要到。"

  这时候,房东端出了小米粥、新煮的老玉米和蒸南瓜,招呼着梅葆、夏天吃早饭。那饭桌上飘起的香味带着山野的质朴与灵气,还没吃,只是闻着就已经胃口大开了。此刻,一缕朝阳已经透过山尖洒向了这座村落,原先弥漫在其间的薄雾也渐渐散去,初秋时节,绿树掩映下,已现果实累累……

  孩子们还在睡着,两个女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我不是不想爱婆婆,但婆婆毕竟不是妈,多少年前第一次做人家媳妇的时候,我妈就这么嘱咐我来着。"梅葆说,"你不也说要客气点?反正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你妈那是叫你对婆婆不能像对亲妈那样由着性子乱来,又不是让你总保持着距离拒绝沟通。你现在这样已经不是客气,而是故意疏远冷落。"夏天总是能一针见血,"而且,这样下去,难保杨光的心里不会介意,你的婆婆毕竟是他的亲妈。"

  董梅葆被夏天说得一愣,以前自己总是觉得杨光不成熟,对老妈的态度过于迁就服从,有时候让自己很不高兴,但却从没有往这方面去考虑,自己一直和他亲妈疏远又斗气,他是不是也会不开心?自己却也从来不曾听他抱怨过。

  夏天又说:"没有人身上没毛病,你也一样,关键是我们因为爱才走到一起,当然也要因为爱相互理解宽容。梅葆,杨光或许也有缺点,但他很爱你,对安琪我也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学着做个好爸爸,你也总该为了他做出些改变和妥协吧。"

  "夏同学,看不出,这几年你比我成长得快啊。"梅葆笑了。

  "以前和你一起读了万卷书,现在又行了万里路,总该有点长进吧。"夏天也笑了,"谁的爱情婚姻到最后都是千疮百孔,我和我们家那位老男人,也曾经无数次要离婚,但最后都看在他对我好的那一面作罢了。其实,以我们的经历和思想,应该是和什么男人都能白头到老的,贵在那点智慧的坚持,就成全了不完美中的完美了。亲爱的,我希望你快乐幸福,和我一样学会享受男人、情感与生活。"

  这一句,也让董梅葆心情很不平静。婚姻和生活,原来是用来享受的,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根本原则。

  中午,杨光打电话过来说爸妈还在钓鱼,自己要到下午才能回来。梅葆和夏天则带着孩子们在午饭后去爬山。一路上,两个孩子欢声笑语,两个女人兴趣盎然,还摘了很多的野山楂和不知名的野果带回来。

  日头西斜的时候,杨光的车才又驶进了房东的院落,让梅葆没想到的是,他还带来了自己的老爸老妈。说是他们听说这家房东做的农家菜好吃,就想来尝尝。

  晚餐还是摆在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因为人多,菜品也更丰富了。有些山里特有的野菜夏天她们见都没见过,吃起来当然新鲜。安琪却是一直挑食惯了的,依旧是这不吃那不吃,只吃自己喜欢的那一样菜,夏天的儿子嘟嘟就没这毛病,小老虎般地风卷残云。本来一家人都心情不错,可偏偏婆婆顾芬看到安琪这般挑食难侍候,董梅葆居然也不说她,什么都由着她,杨光也对她们很纵容,还不停地给安琪夹那个菜,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要吃,顾芬就又不高兴了。小孩子总要有点规矩吧,在客人面前表现得那么没礼貌,董梅葆一直就太溺爱安琪了,这样下去怎么行?以前自己一直看在眼里碍着面子没说,现在看来是不管不行了,顾芬心想。

  本来是说要住一晚的,可还没吃完饭顾芬却又让杨光不要喝酒了,自己要回家去。董梅葆向旁边的夏天眨了眨眼,悄悄地说:"瞧见没,大概又是有人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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