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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有的亲戚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用说，是在谈论自己了。李岚有点后悔在这么多亲戚在场的时候第一次到左家来。

　　左浩斌正在三楼与左父进行对话，也算作谈判。谈判的结果是，左父以一句“要我承认那个老女人，除非我死了！”结束。

　　二哥得知三楼冒出火药味，蹬蹬蹬跑上来帮腔，劝说父亲，过门都是客，人家好歹还带了那么情义重的礼物，也是读书人，不说她和肥仔的男女关系，也算是同事嘛，你就当接待肥仔的同事一样，下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左父不为所动，瞪着眼珠子说，勾引比她小那么多的未婚男人，也算是读书人的作为？你下去，让她走！不然我是不会下去吃饭的。

　　二哥为难地看着他，又看看肥仔。肥仔说，爸，你要是真的这么做，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说着往楼下走去。左父气得说不上话来。

　　下到一楼的大客厅，李岚见到左浩斌像见到救星似的，欣喜地叫他。他一把拉起李岚，短促地说，我们走！

　　其他的人愕然地望着他们。李岚小声说你干吗啊？左浩斌说，跟我走就是了，咱们不稀罕这顿饭。

　　李岚毕竟年长成熟些，按住了他说，你疯啦，这是你父亲的寿宴，你这样一走了之，不仅你父亲从此恨死我，你家所有的人也会恨我，还有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乖啦，咱们低姿态一点，忍一忍。

　　左浩斌站住了。李岚拉着他说，你父亲在哪，矛盾因我而起，走，带我去见他，我亲自向他道歉。

　　到了三楼，二哥正在安慰左父，见到李岚，吃惊地问，你上来干什么，我父亲不想见到你。

　　李岚深吸一口气说，本来肥仔说在今天带我回来是你们都同意的，初时我不相信，但后来我想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们都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应该看得出我们的真心，我以为你们多少给予一点点的理解，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伯父，很对不起，和肥仔在一起这件事让你们家蒙羞，让你们生气，如果你要以死来相迫，不值得，我不过是一个无足重轻的离婚女人。但没有哪个法规规定，离婚的女人不可以和比她小的男人在一起吧？

　　左父说，法规没有可左家的家法有，你身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啊？

　　李岚说，正是因为我有知识有文化，才清楚地认识到，和你的儿子相爱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你可以说我不要脸，但不管怎样，我和肥仔在一起，是绝对真心的，你不能怀疑这份感情也不要脸。

　　二哥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辞令。左父叹了口气，接不上话。李岚又说，和你儿子一起，我们一直来都在经受着种种的考验，但如果他心中还有我李岚一天，我都不怕，我会和他一起撑到底。

　　左浩斌也走上前来说，爸，请你相信，我们真的不是在玩玩而已，我们是很认真的。

　　左父说，正是你们的认真，才让大家这么担忧，我宁愿你们都是玩玩而已，爸老了，确实跟不上时代了，可是只要你是我儿子一天，我对你未来要娶的媳妇都有发言权。

　　左浩斌说，可你没有决定权啊，是吧？

　　左父说，除非你不认我这个父亲。

　　李岚说，伯父，这么说，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接受我的，是吗？

　　左父问，要是你的儿子也和一个离过婚的、带着个九岁女儿、又比他大五年的女人在一起，你会接受吗？

　　这回轮到李岚沉默了，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伯父，很抱歉今天我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那蛇酒对风湿很有用，你每天睡前喝上一杯会有效果的，祝您老寿比南山，再见。

　　“你给我站住！” 在李岚转身下楼时，左父叫住了她，“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你这样离开，不存心让大家看笑话，说我们左家没人心吗？下去吃了饭再走吧。”

　　左浩斌兴奋地看着她，连忙替李岚说，谢谢爸爸！岚，你还不谢谢？

　　李岚只笑了笑。左父又说，下不为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进来左家。李岚苦笑着点头。

　　二哥靠近她耳边说，别这么不爽快了，这已经是你的胜利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回去时，李岚埋怨左浩斌骗她入虎门，这种事能儿戏吗？

　　左浩斌说，我不就是想快点让家人接受你吗？

　　李岚说，接受？你这人就是太孩子气了，做事一点也不沉稳，要是你父亲硬是要把我赶走呢，我以后还怎么和你一起出去见人啊？

　　左浩斌说，可父亲毕竟没有真赶你啊，二哥都说是这是咱们的一个胜利呢？

　　李岚说，你当我是傻瓜啊，他不赶我走不是因为有那么一点接受我，而是怕别人说左家的闲话，说你们没人情味！

　　左浩斌没了言语。李岚说，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成熟点，做事沉稳点，而不是整天只知道玩游戏和逗我开心啊？

　　左浩斌觉得特委屈，随口说，你要是嫌我不成熟你就去找成熟的男人啊，比如陈儒光之类的。

　　李岚气结，甩了他一手提袋，先快步走开了，左浩斌也没有跟上去。

　　其实，我也很烦很累的。左浩斌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和崔玲玲说起这一些，李岚说，我觉得和肥仔的前途太渺茫了，我现在真的是告诉自己爱一天算一天，有个男人陪着我度过开心的日子就好了，而且我预感到肥仔不会和我走完下半生的，他没经历过什么波折，优裕惯了，还不懂得责任的份量与生活的艰难，他现在只是贪恋我带给他的新奇与满足，他现在喜欢成熟的我，当他自己成熟后，就不会喜欢年老的我了。

　　崔玲玲说，还算你够清醒，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也不需要我开导你了，你现在可比我还妖精。

　　李岚便问她和简嘉铭怎样了。

　　“有可能要遭遇你在左家一样的场景了。”

　　“不是吧？”

　　“我们一起的时候被他姨妈撞见了。”

　　“哎，等等，听你的意思你在担心，不被认同？”

　　“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多。”

　　“好消息，好迹象！” 李岚惊呼。

　　“何以出此言？”

　　“想想你以前那几个所谓的男朋友吧，你可从来不担心自己被不被认同，而简嘉铭的家人的认同你却有那么一点担心，这一点儿，就足以说明，这一次你的心迹有了巨大的变化，你不会不知道吧？”

　　“简嘉铭是目前我爱得最深刻的一个男人，我有一点担心不是很正常么？”

　　“哈哈，真正的当局者迷也，你正在逐渐渴望一个归宿了，你潜意识里是渴望被简嘉铭的家人认同的，也就是说你的潜意识里渴望能够踏进简家，当人家的媳妇。”

　　“你脑子有毛病吧，自己想踏进左家大门，硬是拉我当伴儿。” 崔玲玲大笑。

　　“我现在不跟你扯，咱们看事实，走着瞧。”

　　“我决定终身独身的，这样很好，老了的时候，就进高级的养老院，我早就计划好了。”

　　“你这样太不现实了。”

　　“你那样更加不现实。”

　　“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在努力啊。”

　　“我也知道，所以我在努力工作，好好享受生活啊，到我死的时候，我要对自己说这一生我没白过。”

　　放下电话，崔玲玲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她和简嘉铭会有未来吗？这么一问的当儿，她的脑袋“咣当”一声闷响——她以前可从来不会考虑诸如此类的问题的啊！想起李岚的话，她后脑有点凉嗖嗖的，就好像原来的自己被什么杀死了似的——太可怕了！

　　欧阳燕华与邱大海的感情几乎要用摇摇欲坠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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