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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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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摇头,侧着脑袋说:"我爹也正纳闷,格格这一向穿的用的都是宫里东西,也只出去了一趟,因是去祭个姑娘,爹说,只怕是冲煞了,要跟太太商议,是不是请几个姑姑53来驱邪?" "请先生看过了?"沐蓉瑛起身走了几步。 "看过了,似乎很不好。" 沐蓉瑛想起什么似地抬了抬头,问梅香:"她去哪里祭人?" "去雨花台下,是个从前在宫中认识的小姐。" 沐蓉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低声问:"可是姓纳兰?"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里种着竹子,还有个亭子,挺幽静的。" 沐蓉瑛颓然坐回太师椅上,挥了挥手:"你去吧……" 梅香去了,沐蓉瑛站在窗边,俯瞰着隔壁的博尔济吉特家。他原本以为留瑕只是皇帝身边一个伶俐的体己人儿,所以才什么都没问……窗边的半桌上放着一本线装的《饮水词》,扉页题着"桃叶女史雅正,愚兄性德顿首",桃叶女史,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桃叶红颜--纳兰洁。 从前总觉得纳兰词带着不祥,因他相信,世间没有人力不及的事,只有去不去做、会不会做的问题,事业如此,感情自然也是如此。 "洁儿……" 他看着腰间的荷包,绣着一只船,忆起往昔同乘扁舟游玄武湖,她持着一壶酒,浅斟低唱,却是山西的小曲,是戏耍,亦是表明心迹:"一绣一只船,船上张着帆,里边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她喜欢文辞,与北京的堂兄纳兰性德多有书信往来,是纳兰性德的词,让他们在夫子庙邂逅。那年要猜元宵灯谜,正是纳兰公子词风靡江南的时候,还有点元宵状元的风雅事,她是性德的堂妹,自然在灯谜会上抡元,于是他注意到了这个清秀的少女,某次在渡船时遇见,便攀谈起来。 因为纳兰性德结缘,也因性德之死而分开。三四年前,纳兰性德病逝于北京,她同父母去祭奠,性德之母赫舍里氏十分喜爱她,百般挽留;又让伯父明珠知道她有文才,与她父母商量后,就将她送进宫给惠妃做伴,顺便教导年纪最长的三格格诗书琴棋。但是宫中向来在宫女、女官二十岁上下就会放出去,决不留人超过二十五岁,沐蓉瑛一直耐心等待着…… 这么一去,万里河山、千仞宫墙阻绝,音信全无。只没想到,回来时,却是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和一本泪痕斑斑的《饮水词》,叫他情何以堪? 最难受的,是她从不入梦,沐蓉瑛合起那本词集,里面的性德的亡妻尚且托梦而言--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洁儿,你在哪呢?" 而另一头,在杭州的康熙自然不知道留瑕出痘的事,他正由浙江巡抚金鋐、闽浙总督王隲、杭州将军郭丕、礼部尚书张玉书、熊赐履、李光地等人陪同,东奔西走,忙得不亦乐乎。 这群陪客中,金、王、郭三人是东道主,本不稀奇,张玉书是江南丹徒人,算是半个地头蛇,又是饱学大儒,被康熙点了名作陪。而熊赐履与李光地之间,则有点尴尬,这熊赐履是太子师保,前些日子丁忧守制在南京家,此番特来伴驾,他原是李光地座师,也曾举荐李光地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不知怎么,师生二人忽巴啦地翻了脸,此后明争暗斗不断,只是碍着康熙在场,不好明火执仗指脸子骂而已。康熙冷眼旁观这群近臣,隐隐察觉这些人脸上笑得开花,心里恨得咬牙,只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这一日御舟过了钱塘江,泊在会稽山下,张玉书向其他人告了个罪,去忙康熙交付的差使。众人正要随驾,康熙却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在这儿候着,朕也只是上去看一看就下来,朕脚程快,你们跟不上,榕村54跟来吧!" 李光地答应了一声,急急跟上去,跟在康熙身边说了不知什么,只远远瞧见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赏识。熊赐履自坐了个折椅,摇着扇子,嘿然冷笑不语。 坐在熊赐履旁边的是金鋐,他在平台战争时是福建巡抚,与施琅、姚启圣等人共谋台湾,用兵在外不能没有内应,出身福建的李光地在朝中明的暗的帮了不知多少,金鋐等人因而与李光地结为莫逆。 金鋐见他脸上冷冷的,猜测是不满李光地,便想给李光地缓颊,见熊赐履额上沁汗,便帮着扇风,笑着说:"孝感公55,浙江这地方湿热,我让人熬了绿豆汤,给您降降火。" "您受累。"熊赐履当然知道金鋐跟李光地交谊匪浅,听他说给降火,心知是要给李光地讨个情,只不肯成全他,本想拿话刺一刺,抬眼皮一看旁边,却坐着闽浙总督王隲,这人做事勤奋,很得康熙喜欢。熊赐履心中掂量,不清楚金王二人的底细,便敛了怒容,把话说得含蓄:"地方热有地方人的方法,听闻浙江的竹夫人啦、扇子啦……做得挺好,一个夏天卖下来,就是秋天没人买了,也还能过得去,抚台大人,是吗?" 金鋐把这话掰开揉碎,又怎么听不出熊赐履自叹"秋扇见捐",不肯卖他个脸面与李光地合好的意思?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匹夫",也淡淡一笑,不愿再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倒是王隲拿了手巾擦擦额头,不咸不淡地从旁边插过话来:"浙江不单竹夫人做得好,汤婆子也做得好,这一带的女人家,还流行过一首竹夫人的歌,这是乡野俚曲,本是不入孝感公清耳的,只是咱们办事人多少了解些风土民情吧!郭军门,您嗓子亮,给孝感公听一听咱浙江的野味?" "得了您哪!"郭丕虽然位居将军,却是在朝中当过侍郎才放出来的,宦海浮沉,没少见过这些龙争虎斗,心知是制台大人要揶揄这位理学大家,想了想就唱:"竹夫人原系从凉妇,骨骼清,玲珑巧,我是有节湘奴,幸终宵搂抱着同眠同卧,只为西风生嫉妒,因此冷落把奴疏,别恋了心热的汤婆也,教我尘埋受半载的苦。" 一曲唱罢,金王等人连带旁边的侍卫都笑得打跌,熊赐履虽也赔着笑,但额上青筋一蹿一蹿,王隲见他要恼,倒也不怕,只摇着扇子,一语双关:"再给诸位说个笑话,不笑可别怪。有个男子没讨老婆,就这一个竹夫人、一个汤婆子,家有两醋,闹个不休,这男子就说"竹夫人,你是伶俐的,别为汤婆闷;汤婆子,你是老成的,也莫怪竹夫人。你两人各自去行时运,冷时节便用汤婆子,热时节便是竹夫人,我与你派定休争,各自耐着心儿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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