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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听到他们说话，采编部的其他编辑、记者这才抬起了头，不疼不痒地问候着："哦，段飞回来了，还好吧？"

　　段飞没看到姜一鸣，也没向其他人询问，打开自己以前用的电脑，开始清除一些私人文件。挂上QQ，发现自己已被请出采编部的内部交流群。大多数同事都在QQ上留言给他，都是一些礼貌性的问候语，段飞也礼貌地一一回复，想自己这两年，迅速爬升到首席记者的位置，肯定会让一批记者同事眼红，有些人是巴不得自己离开的。文人便是如此，段飞释然地笑了笑，这时办公桌上的分机响了，是总编办公室的张主任，"段飞，请你过来一下。"

　　该来的终究要来，段飞此时心静如止水，关闭了电脑，朝门口走去，一些同事微微抬了抬头，然后又低下。

　　刚出去，就看到张主任在电梯口朝自己招手。张主任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人很精明，有个和段飞同岁的儿子，在澳大利亚读博士，空闲的时候常常会找段飞聊两句，问一些年轻人的问题。在段飞的记忆中，张主任是个不错的人，段飞对张主任笑笑说："张主任好，我还以为你在你办公室里等我呢。"

　　张主任依旧保持着平时的那种微笑，电梯门开了又合上，张主任摁了15层，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是邹总编找你。"张主任伸手轻轻摸了摸段飞的头，"还疼吗？"

　　这个小动作让段飞心里掠过一丝温暖，"早就不疼了。"

　　"注意别见风。"张主任叹了口气，"段飞啊，结果你也许已经知道了，于总编走了，姜主任也辞职了。唉，新闻出版局决定的事情我们报社也改变不了，邹总编人也不错，你以前也没少接触，等会你们好好谈谈，看能不能多争取一些失业补偿金。"

　　段飞知道张主任是在提醒自己，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邹友善当上报社总编后就把办公室从26层搬到了16层，门牌也换成了镀金的。这才几天啊，变化也太快了吧。段飞心想。印象中的邹友善业务能力一般，却很会讨领导喜欢。《大江报》一直都是总编负责制，关书记来后，为了弱化于总编的权力，把在文化厅工作的好友邹友善调来，想让其做《大江报》社长，但一直遭到于总编的反对，只好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总编的职位，一年后成了常务副总编，如今终于坐上了总编辑的位置。邹友善正在办公桌前研究胶片，看到段飞进来，便站了起来，满面堆笑地问："小段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好些了吗？来，快坐下。"

　　段飞和张主任一起坐在邹友善的对面，隔着宽大的办公桌，邹友善说:"小段啊，说句实在话，我真不舍得你走，咱们报社300多名采编人员，有谁在两年内就当上了首席记者？你是个人才，可惜了。要不你先避避？报社现在压力也挺大，等这个事情过去后，想什么时间回来再回来，要记得，报社永远是你的家。"

　　张主任一旁附和道："对，这里是家，什么时间想回来就跟邹总编说一下。"

　　段飞心想，这哪里是家啊，有家的感觉吗？人还没走茶就凉了，既然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只是感觉以这样的方式走，多少有点委屈。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早晨来报社的时候在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一张神州行，新号码只发给了姜一鸣和于辉鸥。段飞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邹友善，歉意地笑了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姜一鸣，手机还在震动，摁了一下接听键，段飞很正式地说："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说："你在哪儿？"

　　"哦，我在报社，正在开会。"

　　"行，等会我们再联系。"

　　"好的，再联系。"

　　挂了电话，段飞说："谢谢邹总编和张主任的好意，这里是我工作过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感到有点愧疚，这个报道给报社抹了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报社开除我是应该的。"

　　"不能这么讲。谁没有犯过错误呀？只不过这次你的主观臆断撞到了点子上，再怎么着也不应该质疑国家公信力，彩票是国家的福利事业，怎么可能作弊？作为媒体工作者，应该有较强的政治意识，对不对？"邹总编讲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段飞，希望段飞能附和着解释一下。

　　段飞此刻满脑子都想着姜一鸣给他打电话是什么事，没有心思理会邹总编，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谈话。

　　等待一两秒，没见段飞回应，张主任接着说："没事，段飞你还年轻，好好干，前程还是很远大的。"

　　段飞笑了笑。

　　邹友善看了看段飞，将目光移向张主任，"等会你给段飞办一下离职手续，这个月的稿费提前结算一下，另外再多发三个月的工资。"说完又对段飞说道，"段飞啊，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打电话。对了，我看你的手机换了，新号码是多少？"

　　段飞一愣，"哦，以前的那个手机不是坏了吗？我拿我女朋友的先用着。"

　　"哦。"邹友善说，"那你以前的号码呢？还能联系上你吗？"

　　面前微笑着的邹友善似乎在试探自己，段飞应付着道："怎么能联系不上呢？有事情可以打我家里电话。"

　　从总编办公室出来，段飞跟在张主任身后朝电梯走去，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段飞说："张主任，我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去办公室找你。"

　　闪进洗手间，段飞拿出手机，刚准备摁姜一鸣的手机号码，又把手机重新收进衣兜里，决定换个地方再拨。段飞顺着楼梯走到22层，这一层是资料室，人少，段飞来到洗手间，确定里面没人后拨打了姜一鸣的手机。电话刚响了一下，那边便接了，看来姜一鸣一直在等段飞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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