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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四十一章 山的背面

　　"是的，他真死了。"吴健宇回答道。既然已经挑明了，有些话反而好说些。

　　"大爷，我们这次来，也冒着生命危险，您老要是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们！"赵刚急切地望着村长，这个时候，放过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演变成重大疏漏。

　　村长握着烟袋的手有些颤抖，他尽量把头低下，掩饰自己激烈的内心挣扎。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感慨道："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猜到，咱村来了几尊了不得的菩萨，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啊！"

　　说完，他在竹椅上磕了磕烟杆，抖掉里面的残叶子，然后从腰间慢慢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烟卷换好，赵刚赶忙拿出打火机，给村长点上。

　　"咱们这村穷啊，交通不方便，外乡人对咱又有成见，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村里的汉子着急，老人们也怕断了香火，就把老底全翻出来，换回外面的姑娘做媳妇。姑娘们一开始还闹腾，等生了娃，也就安心呆下了。几年下来，这山沟前后进来了十几个女娃，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大伙儿也没办法。时间长了，村里人都心照不宣，倒还太平。直到有一天，来了个穿马甲的外地人。村里难得来个客人，大家对他都很热情。可这小伙子放着村民备好的酒菜不吃，偏喜欢去大伙儿家里打转。这一走动，那些本来安生下来的外地女娃又开始活络起来。不光这样，小伙子还经常拿着那什么什么相机到处乱拍。神汉告诉咱们。这玩意儿是用来摄魂的，那男人肯定是看上了村里的年轻女娃，想用这东西把女人们的三魂七魄都给吸走。村民们急了，商量着怎么把他赶走。最后，神汉给大家出了个主意，让他进牵魂洞，告诉他那里是离开村子最快的出口。这里交通不便，那小伙子肯定会想法找捷径。这样一来，谁也不用出手，神不知鬼不觉。一开始，大家都挺害怕，那里可是圣山啊，可一想到自家的媳妇是用老一辈人一生的血汗钱换来的，就顾不了许多了。果然，小伙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联系了所有的姑娘，约好隔天晚上一块儿逃出去。结果，女娃们当然被自家男人锁在家里，小伙子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只好自己离开，就这样进了牵魂洞。从此以后，村里对外乡人非常避讳，如果不是我今早上让你们换上衣服，估计这一整天都没人搭理你们。"说完，村长惭愧地低下头，闷头抽烟。

　　"照您这样说，是村里人故意把那年轻人引进洞的？这之后呢？"赵刚追问道。

　　"之后我也不知道了，总之那小伙子是没出来，村里人都清楚，那后头哪是什么出口，分明就是阎王殿呀！"村长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小伙子的失踪感到非常懊悔。

　　"村里有这么重大的秘密，您不但不赶我们走，反而给我们当地的衣裳，方便我们和村里人混熟。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吴健宇好生奇怪。

　　村长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矛盾和不安，他故意用手揉揉眼睛，低声说道："因为，我，我也是个外地人啊！"

　　"啊！"吴健宇和赵刚同时叫了起来，一个外地人能当一村之长？更何况是如此闭塞的村落。

　　"我原本是陕西人，三十多年前，因为家庭成分不好，离乡背井来到了筠阳，在那里等候分配。当时的小县城啊，整天忙着文斗武斗，每天都能见着血。我们一去，就马上被编入了武斗团，我这人身子骨本来就弱，每次出门还得做前锋，没过多久，就和两个同乡一起做了'革命'的逃兵。我们人生地不熟，这云南的地势又复杂，没多久，就在深山老林子里迷了路，加上几天来疲于奔命，三个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正当我们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在老林子里看到了几户人家，这可是绝处逢生啊，大家都挺高兴，拼着命冲了过去，定睛一看，却全都愣住了。这哪是什么人家！几间破石屋里没有一点生气，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
　　
　　石屋背靠着一座大山，大山将这一带的光线遮挡住大半，还吹着阵阵阴风，吹得我们直哆嗦。虽然害怕，几个人也只能躲进屋子里，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好过被外面的毒虫野兽给生吃了。好在屋子里还有些簸箕背篓，咱们靠着这些破旧的竹编制品做了一些简易的捕捉工具，当天晚上就逮着一只野兔。大家都挺高兴，加上这周围出奇安静，听不到那些吓人的枪声。就索性住下了。到了半夜，我觉得浑身不舒服，腰酸背痛，脑袋像灌了铅似的。只好从冰冷的土炕上爬起来，想去外面吹吹风。突然，我闻到了一股肉香，就是晚上烤兔子那种香味，那时候，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顿饱的，更别说肉了。
　　
　　我的馋瘾马上被勾了起来，也顾不上害怕，直冲着另一间石屋走去，这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进屋一看，土炕上竟放着一只烤鸡，还是用油炸过的那种，表皮黄灿灿的，看得人直流哈喇子。我冲过去，抓着鸡腿就猛扯。突然，我听到'哎哟'一声，那烤鸡竟然会叫！把我给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定神再看，那炕上哪是什么烤鸡，分明是我的一个同乡！
　　
　　他一边骂一边支撑着坐起来，一个膀子已经被扯脱了臼。可他身上的肉香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浓烈，我盯着他，强忍着咽了一口唾沫。他却打了个饱嗝，从旁边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一边还冲着我说'这野兔子挺好吃，你也尝一口？'我连滚带爬地逃出石屋，他也追了出来，两只眼睛直愣愣的，一边追一边嘟哝：'他妈的真香啊！'我逃进另一间屋子，他居然飞身向我猛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慌乱中，我摸到一把镰刀，也顾不得许多，对着他的头顶猛砍过去。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像堆烂泥似的躺在一边。肉香终于消失了，我望着两个同伴的尸骨，号啕大哭！
　　
　　第二天，我没有继续打猎，只是蜷缩在屋子一角，浑身虚脱，视线模糊。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从屋外走进一个银发男子，他冲我笑笑，说道：'竟然能在这里活下来，你还真不简单！'说完，他扶起我，走过了一个很长的山洞。山洞另一头是个村落，我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气息，便晕倒了。等我醒来时，就已经是这里的村长了，那个银发男子就是神汉，他告诉村民，我是唯一一个进入牵魂洞却没有死的人，因为保护神要选我做村长，为村子谋福利。就这样，我成了村长。因为杀过人，粉碎'四人帮'后，也没敢回去，就这样一干三十多年，加上有些文化，主事的兼文书，我就一并做了。村里人从不提我是外地人的事，因为神汉叮嘱，这是避讳。
　　
　　正因为我去过山的背面，所以知道那里的危险。小伙子进山洞的时候，我本想阻止，却被神汉发现，神汉还发动村民把我软禁起来。村里人对我的不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没能阻止那年轻人，我很遗憾，我知道他其实是想救姑娘们。"村长娓娓道出深埋几十年的秘密，他的离奇经历让一旁的两人目瞪口呆。

　　半晌，吴健宇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这么说，您也去过牵魂洞？那您应该清楚那些所谓的古训都是假的，山的背面虽然有房子，却根本没有什么鬼怪。"

　　"可我的经历是千真万确的呀！居然在自己同伴身上闻到肉香，刚出山洞那阵，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村长激动得大叫起来。

　　吴健宇赶忙解释道："您当时经历的只是幻觉，因为那里生长的仙草，其实是一种致幻剂，可以扰乱人的神经系统，使人的大脑和五官产生幻觉。您当时的行为只是自卫，不用太自责。"

　　"你们是不知道厉害呀！"村长叹了口气，语气平和了一些。

　　"那您还愿意帮我们吗？"赵刚追问道。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那洞里头。"

　　吴健宇冲着村长笑了笑："您不是没有死吗？"

　　村长一愣，低头想了一下，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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