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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刘馆长冷静下来,他确实想收下这枚太平银币;只是价钱吗肯定不会是五十万。对方在漫天要价,他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价还价。

  半小时后,两人换了两辆的士,辗转来到距古玩城不远的一座城中村,祝槐与金蝉带暂时的住处。

  鱼既然上钩,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刘馆长看到祝槐一家三口简陋的生活,还有屋子里随处摆放的小玩意,彻底相信这个半老头子是个钻山沟淘山洞的小文物贩子。

  经过四个小时的缠磨,刘馆长终于以十二万的价格买下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他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场收购战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半夜一点才结束,两人商定,明天中午之前在这里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刘馆长逼着儿子陪他银行取出十二万现金,不到十点就来到祝槐的住处;他生怕这笔生意飞掉。这一段钱币在不断升值,刘馆长早想好了该如何操作,只要这枚银币在专业杂志上量个像,转手至少能赚个五万。

  刘馆长看到祝槐三口,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他又仔细检查了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感觉没什么问题就爽快拿出钱。

  祝槐让金蝉到门外看着,一叠一叠把十二万全点一遍,脸上才浮出一点苦笑;依依不舍的把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递过去:“这次生意没赚到钱,如果不是孩子急着等钱看病,俺才不舍得把它们出手呢。”

  “是啊是啊,我理解;干咱这一行遇到个好玩意儿不容易,那真比孩子都亲。”刘馆长笑眯眯的拍拍祝槐的肩膀,随口问:“孩子什么病?”

  “说是什么白血病,我不懂,医院说要十万。唉!如果不答应给孩子瞧病,她也不会跟俺。早知道孩子是这个病……”祝槐摇头叹息着把刘馆长送走。

  得到想要的宝贝,刘馆长一天没出门,在书房里反复把玩着这枚太平银币。晚上喝了几杯小酒,回味着得到这宝贝的过程,忽然感觉到这个半老头子话里有话,他身边应该还有什么宝贝!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馆长又一次赶到祝槐的住处;可是房东说,他们已经搬走了,说是到医院看病。

  接下来的一整天,刘馆长跑遍了太原的大小医院,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在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看到祝槐,他正坐在走廊的尽头发愣,金蝉低着头站在十多米外。

  “这里的大夫说治不了,让到北京去,说是要骨髓移植。他们不是骗钱吗?治不了还收好多钱,才两天就要三万多,孩子用的药比金子还贵?说是到北京还要百十万。不治了不治了,抢劫也没这么厉害。”

  远远的,刘馆长听到老头子在大声叫嚷着,那个悄寡妇只会低头哭。

  刘馆长连忙上前拉住祝槐,好说呆说把他拉到医院外的小酒馆里;半瓶酒下肚,两人的关系就如知心朋友一般,刘馆长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与他判断的差不多,老头年轻时就跑出去闯荡,老了回到故乡养老。妇人不是寡妇,她住在邻村,男人以前跑运输,后来出车祸残废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唯一的孩子也病了;余下的情况祝槐装作喝多了,说得很含糊。不过以刘馆长的精明,大约猜到一个乘虚而入或趁火打劫的香艳故事。现在,应该是花心老光棍没想到孩子的病会花那么多钱,后悔了。

  接下来的时间,刘馆长发挥自己的长处,对老光棍进行了一场生命与金钱的思想教育,把老光棍听得泪流满面。

  “老哥哥,您说的太对了,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孩子才是希望,只要对孩子好,女人才会对咱贴心。”一瓶酒下肚后,老光棍拉住刘馆长的手,从腰里摸出个锦囊:“这是俺从山东收来的,有人出五百万俺都没出手。俺知道老哥哥是个好人,就请您给找个下家,俺们一家不会忘了老哥哥的好。”

  刘馆长已经习惯了老光棍的喊价方式,他既然敢喊出五百万,这东西至少要价值百万以上吧?

  可是,打开锦囊后,刘馆长只看到一枚貌不惊人的玉印;看材质,这么大小的玉印,就是顶级的梅花玉也会超过十万。如果是田黄石,或许还有可能。

  刘馆长生怕再在行家面前露怯,仔细把玩端详着玉印,最后断定:老光棍喝多了,这枚玉印的价值不会超过五万。

  本着人道主义博爱精神,刘馆长答应为老光棍试着找找买家,至于价钱问题还要双方具体谈;按照惯例,刘馆长能收取一成的佣金。

  一晃又是十多天,老光棍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到北京看病,刘馆长把这枚玉印的照片发古玩杂志编辑部,随时与老光棍保持联系。刘馆长掌管着文化馆的专业相机,照相时,老光棍只同意他拍一个侧面;即使真是一枚明代古印,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杂志发行后,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曲老亿,这可让刘馆长狠狠的骄傲的一回。为了挣那份佣金,以前都是他打电话找曲老亿,听到最多的是对方略带嘲讽的哈哈声。

  这次可不同,曲老亿细细听完刘馆长的介绍后,马上要求他赶到北京,尽快和老光棍取得联系。

  曲老亿说:“东西我要了,价钱就按他说的,五百万。”

  电话挂断后,刘馆长还恍然在梦里;这枚玉印真的值五百万?早知道,自己该出一百万买下来。后悔已经晚了,如果能促成这笔交易,佣金就是五十万啊!

  刘馆长马上赶到车站,找熟人赶上最快一班开往北京的快车,心里还扑嗵扑嗵急跳。混迹这个圈子半辈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的买卖。原来,值钱的东西只有遇到识货的才能体现到它的价值,自己的眼力还是嫩的很啊。

  十一、连环套(下)

  清晨,刘馆长到达北京时,脑子里的想法完全变了,他不准备去见曲老亿,有人出更高的价钱收购这枚玉印。打来电话的是杂志社社长,他介绍的生意比曲老亿要牢靠。

  事情越来越超出刘馆长能控制的范围,他刚走出北京站就被曲老亿的司机强行请上车;曲老亿在车上握住他的手,以惯用的皮笑肉不笑迎接他。

  “尽快和卖家联系上,如果中午前能拿到玉印,我这边也给你一成。”

  刘馆长哆嗦着拨打老光棍的电话,做成这笔生意就能到手一百万,他从来也不敢想的事确确实实发生了;有了一百万,他能换一套大房子,还能给儿子买汽车……

  但是,似乎在印证那句俗话:好事多磨。

  老光棍不在北京,他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在天津;并且,玉印的价格也不是五百万人民币了,老光棍要一百万美元,要现金。

  “答应他,中午之前交易。”曲老亿拍拍身边的皮箱,两辆奔驰车朝天津方向驶去。

  他们赶到天津,老光棍去又到了北京,刘馆长一直到晚上才见到老光棍,地点是曲老亿的私人博物馆;不只是他,曲老亿也被拖得筋疲力尽了。

  晚十点,刘馆长终于看到老光棍慢慢走进来,他很有点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甚至还在做着另一个梦:这个老家伙手里究竟有几件宝贝?看到老光棍身边的两个精壮汉子,刘馆长的妄想如春雪般迅速消融;傻瓜也能意识到人家是个老玩家,比自己层次高多了。

  老光棍先没提交易的事,把两个从建筑工地雇来的“保镖”留在大厅门口,施施然参观起曲老亿的收藏;这一转就是半个多小时。曲老亿陪在他身边,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一切都好控制。

  祝槐的脚步最后停在一个玻璃柜前,里面陈列的正是虎纹青铜铍,柄部就是祝门三器之一的凤骨鬼鞭。

  “一百万美元,加上这个。”老光棍说出进门来的第一句话,曲老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件虎纹青铜铍价值不过十几万,小物件而已,他不想耽搁时间。

  交易很顺利,老光棍慢悠悠数完一百万美金后,抽出十万递给刘馆长,带着两位保镖消失在北京城了灯火阑珊中。曲老亿不敢黑吃黑,博物馆门前还有一群“保镖”在晃悠,那些,都是祝槐以二百元一位的价钱请来的。

  整个骗局完美谢幕,祝门收回风骨鬼鞭,抛出梅花玉印;祝槐还弄到了一大笔钱。

  “到今天为止,曲老亿得到玉印整二十天,具体出了什么事还不太清楚。我在他京西别墅前观察,江小鱼进去过,田旭洋进去过,京城高僧无畏大师进去过,通州祥云观莫非真人也进去过。曲老亿应该是顶不住了才把玉印抛出来,让几家在拍卖会上争夺。对于这个结果几家都不太满意。昨天我回来前,看到曲老亿离开别墅赶去机场,坐飞机到美国避难去了,他的私人博物馆也关门歇业了。听说,税务局正在查曲老亿的税。”

  “咱们的东西呢?”祝童问的是凤骨鬼鞭,他很好奇,想看看那件传说中的鬼器。

  “在天津,我把他存进银行的保险库,过几天请师叔去取回来。我不敢带在身边,那东西太可怕了。”祝槐响起自己被凤骨鬼鞭迷惑的感觉,脸色煞白;他竟然不敢去接触那件祝门鬼器!

  祝槐介绍完,大殿内静了一会儿,祝童“咳咳!”咳嗽着笑道:“师叔去也可以,咱们祝门的东西,也就师叔有资格保管。曲老亿跑就跑了吧,早晚他要回来。师兄,这枚玉印上刻着什么字?”

  “两个字:明和水。以我的眼光也分辨不出真伪,特别是缺损的部分做的太高明了。文物圈有句行话,说是‘做新易做旧难,难上加难缺半边。’这枚玉印岂只是却半边?印面缺损了一大半,周围被磨损的模糊不清。”

  “咳咳!”祝童又咳嗽几声;“不管了,暂时我们在一边看热闹。那些人一定会在拍卖会上挣个你死我活。咳咳!难得金佛和道宗也插手进来,我不太看好田公子……咳咳咳咳!”

  祝童由于兴奋,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点血丝。

  祝黄看向索翁达点点头,活佛起身走到祝黄面前施礼,接过凤卓青羽忘空虚拜来在祝童面前站定,道声“得罪了”凌空画出两个术字:凤凰。

  活佛书写的术字与祝童大不相同,凤卓青羽青色的笔锋膨胀如球,索翁达轻喝一声,青色的光辉似飞翔在蓝天上的神鸟,一气呵成后扑向祝童,又渺然无迹。

  祝童没感觉到异样,还以为索翁达没学到术字精髓;忽然感觉神志恍惚,却坐不下去,身体被一股飘飘然的气息托着。

  祝黄走过来,解开祝童的衣服,拿过凤卓青羽划破指尖在他胸前后背各写画几笔,取出两张狗皮膏药贴上去。

  “呼……”祝童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前暖融融的一片,呼吸也不那么难受了。

  “祝飞已深得本门精髓,可喜可贺。”第一高手就是不一样,祝童感觉索翁达与师叔祝黄联手这一下,比师父老骗子可管用多了。

  “这是祝飞自行领悟的固字术,把术字与真言融合,对你这样的重伤很有好处;狗屁膏药是只起辅助作用,一周后就能取下了。”祝黄笑眯眯的看着索翁达;“掌门的伤太重了,师兄回来说起后,我和祝飞思量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好处是你可以在三个月内有与人动手的实力,伤势不会恶化。坏处是,固字术消失后,你的修为会有所下降。”

  “真的吗?谢谢师叔,谢谢祝飞。”祝童挥舞几下手臂,感觉内息通顺浑身上下无不顺畅。他高兴的跳起来,马上皱起眉头。固字术把蝶神也禁锢起来了,轻盈飘忽的身法再也用不出来。

  “感觉到了?掌门如今身体内流转的是祝飞的内息,如果能在三个月内按照祝飞的佛门功夫修炼,当有事半功倍之效。也许你的毒伤就能不药而愈。”

  祝黄如此一解释,祝童才明白;所谓固字术其实就是施术人将本身真气以术字凝聚起来,再用某种的佛门秘法安置于伤者体内前后两处大穴。对于祝童这样的毒伤来说,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临时救急之术,肺部的伤还是要想办法治疗。但对于别的伤病,固字术无疑是种很有效果的治疗方法,也许与凤凰面具的神通类似。

  师叔祝黄很得意,他为祝门术字的进步而高兴;祝童摸着胸前的凤凰面具,看着索翁达平静的面孔,想到:师叔不会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他了吧?索翁达能研究出固字术,对祝门术字的理解已经超越了祝黄,那么……小骗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师叔,大师兄,请到后面来一趟,我有要事请教。”

  霞光寺的后院就是太湖堤岸,清幽的湖水上波光粼粼,十里长柳是二师兄来时才栽下的,现在已初具规模。

  “我想,把掌门的位置让给祝飞。”祝童的第一句话把两个祝门高手惊呆了。

  “荒唐,掌门的位置是随便能让的吗?”师叔祝黄冷下脸,第一个否决祝童的提议。

  祝槐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小师弟不会无缘无故说疯话。

  “师叔,祝门现在虽然看来很威风,有两位活佛,还有很多朋友。但是这些都是虚的,真正属于祝门的东西并不多。有些是因为太过艰深而失传,有些东西已经不适应现在的社会。祝飞投入祝门是为了寻找解脱的门径,我走时忘了交代师叔,不要教给他太多。现在想来,是我太狭隘了,祝飞学到祝门的功夫后,融合本身修为创出固字术。你们没想到这代表什么吗?”

  祝童的问题祝黄和祝槐都没有回答,他们与索翁达接触的时间不长,从未用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他要走了,祝飞已经悟透祝门精髓,多则三月,短则一月,他必然会离开祝门,回布天寺或找地方闭关静修。现在上海很乱,我想用掌门的位置拖住他,至少在江湖酒会以前,他必须留在祝门。师叔,您多和他交流,也许这两年内,祝飞能把祝门的神通都整理一遍,修订成册,对祝门今后的发展大有好处。还有啊,祝门算来也有不少人了,我们已经早点恢复以前的建置。”

  “建置?”祝黄不明白,两位师兄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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