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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烦恼,忘记了伤悲。快了,快了,看见路灯,这才喘了口气,仔细瞧瞧身旁单位的门牌原来是县铜版纸厂,自己娘家不就在铜版纸厂背后嘛!春子惊喜万分,她再次迈动双脚,却难以前进一步,原来她的左脚受伤了,由于袜子被磨破了,不知是石块还是瓦片什么的将她的脚底咬了一个口子。血水和着泥水一步一个红印,就这样拖着一只脚慢慢地挪动。

  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挪到了自家门前。春子停下来,准备敲门,刚竖起右手,又放了下来,这么深更半夜回家来,若父母问及原因,又该从何说起呢?说吧,岂不让父母亦跟着自己受气吗?得编个谎,让父母睡个安稳觉,编什么谎呢?对!就说慧慧吵闹不休,自己生气要给她隔奶呢!思忖了一会儿,春子终于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慧慧快一岁了,也该断奶了,医学上说这时候的奶水也没多大营养,说给父母听,他们一定会相信的。可是擂了好半天门,没有人应声。是呀,夜已经很深了,父母早就进入梦乡里了,春子只好拖着受伤的脚来到屋后的窗子下,使劲地敲着窗玻璃。

  “谁呀?”传来了父亲苍老的声音。

  “是我呀,爸,你快开门哦,我都冻僵了。”

  春子这样想着,可就是喊不出声来。她又使劲拍打着窗棂。

  “来了,来了。”父亲趿着拖鞋拉开了铁门。

  “爸,”春子强忍住泪,“我给小孩断奶了,回家住一阵子。”

  “有事明天再说吧!别吵醒了你妈。”

  父亲打来了一盆热水,本来想问点什么,但看到春子如此疲惫不堪,便没说什么,回房休息。用热毛巾擦过之后,春子感到舒坦极了,回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间,床被俱全,便一头钻进暖和的被窝。饥饿、惊吓、恐惧、疲倦成了最有效的催眠剂,不一会儿,春子便沉沉地睡着了……

  上午十点春子从梦乡中醒来,母亲将洗漱水都准备好了,并打了四个糖水蛋给春子吃,让她压压寒。

  “这几天你都不要回去,小孩隔奶要几天功夫,你就在家安心养养身体吧!你看你隔壁李虹,养得多好,白白胖胖的;你却瘦成这样,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母亲心疼地说。春子没理会,吃完早餐又回到房间,一仰头倒在床上,心事重重。昨晚丁锐到底去干啥了?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正想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来是丁锐来了。

  “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人留下,可是我当时有急事呀!方芳是我们厂长的侄女,她被农用车撞了,我怎能不管呢?昨晚我出去找厂里保卫科科长了,要他管管这事,可是他不在家,我又去副厂长家了,副厂长也不在,于是我骑车去了二十里外的厂长家,后来又找了厂里的几个同事去医院帮方芳把问题给解决了。那司机还想溜呢,不愿意付方芳医疗费,幸亏被我赶到了。因为忙那些事,我把你给忘了,请谅解啊!我不是故意的。”丁锐急急地解释着。

  “你给我滚出去!”春子厉声喝道,压抑在心头的郁闷终于火山爆发了。他越是这样解释,春子越是恼怒: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老婆的生命没有别人重要,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假若你遇上的是男同事,会有这么热心吗?愈想愈气愤,春子从床上跳下来,用力将丁锐推出门外:“你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然后‘哐当’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

  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责怪春子:“他好心好意来接你,你还发什么小姐脾气?”

  “妈,你不懂呵!”春子含着泪。她不想让母亲生气,便默默地回到房里坐在椅子上,任泪水恣意横流。

  一星期后,由于实在放不下幼小的慧慧,春子还是回家了,也就在这一星期内,小慧慧终于隔断了奶水,春子不知轻松了多少倍,起码她不用在晚上频繁地给她喂奶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呵!她一直用强劲的手臂支撑着慧慧的小脑袋,用生命的乳汁哺育她,用“呀呀”的母语启蒙她。现在她只想用加倍的母爱来弥补这几天对慧慧的残酷,可慧慧只用她那黑黑的大眼睛瞅着她,不哭不闹也不笑,好像是在望着一个遥远的陌生人。

  “叫妈呀,宝宝,我可想坏你了。”春子将慧慧紧紧地搂到怀里,贴近她的小脸,亲了又亲。若不是舍不得慧慧,她才不愿回家呢!

  “你连小孩都不管了,还跑回来做么事呢?”丁锐的话里无不带着尖刺。

  “我们还没分手呢!这家就有我的一份。”春子理直气壮。晚上,丁锐没有出门,尽管有三、四个牌友前来邀约,他踌躇再三望了望春子,见她满脸愠色,怕战争发展下去对自己不利,只得忍住心里的不安份。他硬下头皮,再次向春子检讨:“我错了,今后一定改正。”春子最终原谅了他——是呀,他是在学雷锋做好事呢!这年头能有几个象他那样助人为乐呢?许是我心胸太狭窄了,我不能这样没气量。第十一章 同学来访第二天一早,春子安置好家里的事,便若无其事地来上班了。

  “前几天你一直阴沉着脸,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今天怎么云开日出了啊!”柳说。

  春子在娘家呆了一星期同事们无人知道。下班后各自回家,谁也没有注意到春子那几天回家的方向与以往不同,春子自己家住在县城东头,娘家却在西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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