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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秦泰看完这首25行的打油诗，冷汗挂满他的额头，他心乱不已。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是谁给他送来这么一封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他凭什么说是我秦泰逼秘书长史大可跳楼自杀？史大可可是我亲手培养起来的干部，甚至还把他作为江山市下一届市长的人选来培养，怎么说是我逼死的他？我为什么要去摧毁市长于凡？于凡为什么要把我秦泰送进监狱？真是胡扯淡。秦泰心中又暗想：自己确实与市长有许多过节，也准备在下一届将于凡调到政协去。这些想法还未在常委会上谈，怎么可能会被外人知道？是史大可透露出去的？还是群众的猜测？如果自己的想法能够被人掌握，那么于凡想将我秦泰送进监狱也是有可能的。秦泰这么一想，一下子对于凡警惕起来，但是这些迷雾像一张黑色的魔网笼罩在了秦泰的心头。

　　让秦泰更加感到郁闷的是打油诗中关于害死专家的事。秦泰知道诗中所指的专家，就是自己的老同学——桥梁专家叶兰女士。他怎么知道是我秦泰害死叶兰？秦泰又一次毛骨悚然起来。关于叶兰的死，秦泰一想起来就有一种阴魂缠身，魔鬼附体的感觉。在这一点上，秦泰有些后悔，甚至感到自己有些残忍。秦泰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一直将叶兰的死无休止地想着，他整个人都会崩溃，甚至觉得于凡市长是应该把自己送进监狱，真得穿上囚衣。秦泰一想到监狱、囚衣，感觉到自己确实像行走在颤动的钢丝上。

　　他说我贪色，这一点我承认，虽然我身为市委书记，但我是个男人。食者，性也。这是古往今来人之常情。我和杨欢是两厢情愿的，是情真意切所碰撞的感情火花，这应该不算是包二奶，养情妇。杨欢也决不是那种靠异性梳理忧伤，冒险地在爱情的利刃上舞蹈的女子，她也绝不会用自己登峰造极的风情和美貌、高雅和灵性作权位的祭品。她应该是属于那种坦坦荡荡、真真切切地去爱，去获得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的人。所以，我秦泰和杨欢之间没有什么罪恶感，也不庸俗和龌龊，是人间高尚的男女之情。虽然自己是市委书记，虽然自己已有家室，如果一个市委书记不懂得爱和情，不懂得这种儿女私情，那他就不懂得对社会的大爱、博爱。一个不懂得对社会大爱和博爱的市委书记，能够用爱心去经营这座城市吗？能够用真情对党对人民吗？我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啊！秦泰好像在为自己的灵魂辩解，又好像在为自己的良心祈祷。但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怎么会被人知道，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寄信？是谁用这种打油诗的方式揭穿自己的隐私？秦泰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这些想法和曾经的行为被曝光，那将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足够将自己推进遗臭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因此，秦泰决心揭开这个寄信人的真正面目。然而，人海茫茫，去哪里寻找踪迹？这一夜，秦泰失眠了。

　　同样，江山市市长于凡，也是一夜未眠。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手捧着一封信，字是那样的秀丽，像是女孩子写的，又好像不是。开头他还怀疑是曼小瑗写的，认真一看，不是。于凡市长收到的信也是一首诗，但不是打油诗，而是一首白话诗：

　　你是市长，却不如秘书长。

　　为民请命，不顾自己生命。

　　一番好意，引来一片醋意。

　　直抒胸怀，有人特意使坏。

　　书记自私，你却大公无私。

　　他人猎色，说你沉醉女色。

　　有人求官，你能痛恨贪官。

　　有人贪财，你想求贤纳才。

　　小心小人，处处皆有此人。

　　预防敌人，官场很少正人。

　　留有后路，替江山找出路。

　　铲除腐败，美丽江山不败。

　　仅仅12行的诗句，于凡市长整整看了3遍。他一直想着这是谁给他寄来的信？是检举信还是揭发信？于凡无法判断。每一行诗的内容，都好像含沙射影，矛头好像直指江山市委市政府大院。在于凡心中，秦泰是一个霸权主义者，像秦泰这样的干部，听说在政府部门比比皆是。有道是：说政绩有一点，说形象差一点；说官话大一点，说实话少一点；说别人严厉一点，对自己放松一点；管别人奢一点，为自己贪一点。

　　于凡也深信诗中所言，自己要小心谨慎。他知道秦泰对自己成见已深，处处给自己设障碍，甚至不断摧毁自己的思想，使于凡感到极为难堪。但是于凡知道自己的弱点，也是一个委曲求全之人，他为了顾大局，为了市委市政府在广大人民群众中的美好形象，在许多方面选择了让步。可惜这种让步被秦泰当作软弱，从而不断地助长了秦泰权欲的膨胀。

　　但是，于凡无法想出谁会给自己写一封这样的信，是好人还是坏人？有什么目的？是市委大院里的人还是外界的人？他是否对市委市政府了如指掌？一时，一系列的问号集训般地出现在于凡的大脑，让他一下子迷惑不解，并且让他深深感到江山市委市政府内部的复杂。他不知道这封信是否与电视台主持人杨欢之死有关，或者与跳楼自杀的秘书长史大可有关。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对市委市政府大院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于是，于凡没有一点睡意，独自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几次想打电话给曼小瑗，又怕夜深人静不易打扰。他推开窗户，仰望着宁静而浩瀚的天空，明月在行走，星星在流动。于凡知道：这一夜，江山市长和江山市委书记一样，注定要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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